【出版日期】2019-04-15
【类型】报纸
【作者】韦泱
【简介】我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任溶溶先生，虽年届九六高龄，仍笔耕不辍，新著迭出。而他出版于半个世纪前的旧籍也不断得以再版印行，可见他的作品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让我们通过那些旧作，来重温他不为人知的创作过往，也为儿童文学留下珍贵的出版史料。《神奇的颜料》真神奇这是任溶溶早期的一部三幕童话剧译作，出版于19
【全文】
我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任溶溶先生，虽年届九六高龄，仍笔耕不辍，新著迭出。而他出版于半个世纪前的旧籍也不断得以再版印行，可见他的作品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让我们通过那些旧作，来重温他不为人知的创作过往，也为儿童文学留下珍贵的出版史料。
《神奇的颜料》真神奇
这是任溶溶早期的一部三幕童话剧译作，出版于1949年3月，初版印了四千册，现在已颇难见诸，我把它看作是难得的民国版本。原作为两位苏联作家，一位叫亚力山大·古林斯基，另一位叫尼古拉·伊凡诺夫。此书由立化出版社出版，其实它是立化学校所属的出版部，地址在上海南昌路529弄内。
此书为“立化儿童戏剧丛书之四”,说明不止这一种，更说明这所学校重视儿童读物，更重视儿童剧的出版和演出。书前，有《立化儿童戏剧丛书总序》，其中写道：“计划中的工作有：1、出版立化儿童戏剧丛书，2、创办立化学校。儿童戏剧不仅是儿童们正当的娱乐，也是教育儿童最有力的工具，我们为孩子们多做一点，也就是为新国家奠立基石”。
总序后面，还有丛书主编董林肯的一篇文章：《怎样在学校里演出〈神奇的颜料>》，内容丰富而详尽。他写道：“这一个童话剧，曾经在苏联各地演出过很多次数，演出的成绩非常良好，现在通过任溶溶先生流畅的译笔，把它介绍给中国的小朋友们，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一个画家，他有一种神奇的颜料，用这种颜料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活的。自私的蜘蛛王知道了这事情，就派他的爪牙把画家捉到王宫去，要画家给他画各种害人的武器和奢侈的东西，可是画家不答应，蜘蛛王就把画家关了起来。画家的徒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伙伴们历经千辛万苦去找画家，他们来到蜘蛛王的王宫，用画家神奇的颜料，把蜘蛛王画成一只小蜘蛛，然后把他杀死了，又把大臣狗熊画成一块石头，使他再也动弹不得。于是，画家恢复了自由，为人民画出各种美丽、有用的东西。最后在“今天大家自由地呼吸/既不担心也不苦恼/真理保佑一切好人/生活像我们一样美好”的歌声中，全剧欢快落下帷幕。
原作很生动，任溶溶在翻译时又采取了“意译”的方法，使之更加通俗明白，一方面尽量保持原有的风格及主题，另一方面在对白上略加修改，在人物的上下场和动物的外形上，略加一些说明，其目的就在于使中国的儿童易于理解和接受。这就体现出翻译家的良苦用心。
此书虽是外国人所著，难能可贵的是，译成中文后，由中国画家来配画，封面加五幅插图，画得也是妙趣横生。这位画家叫邢舜田。多年前，任溶溶写过一篇文章《不该遗忘的画家》，说邢舜田出生于1911年，是我国儿童图画书的元老级画家，抗战前曾为苏苏（钟望阳）的儿童小说《汉奸的儿子》画过书籍封面。因为他为《神奇的颜料》画了插图，两人就成了好朋友。解放初，邢舜田在陈鹤琴创办的“幼师”教书，是拉丁化新文字工作者，与任溶溶是同行，而陈鹤琴更是新文字工作的倡导者，写过新文字的课本及连环画，都由邢舜田为之配插图。任溶溶经常会去“幼师”找陈鹤琴，也就经常与邢舜田见面。作为上海儿童文学联谊会的成员，邢舜田为陈伯吹、贺宜、方轶群等儿童作家的作品配画插图，还创作了图画书《金钥匙》，很受小朋友的欢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邢舜田调往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工作，后在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听说反右时“落马”，被遣返老家。此后两人音讯全无。邢舜田于1988年病逝。现在已不大有人知道这样一位儿童画家。任溶溶不忘旧情，写文追思和悼念昔日老友。
书的后面，还有一则《立化社广播》，类似后记，文中说：“我们很欢迎各中小学校和儿童团体选演这个戏。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还愿意尽全力帮助你们演出，告诉你们怎样去解决上演时所发生的各种问题，和怎样去克服排练过程中的各种困难。我们愿意和热心儿童戏剧的朋友们经常保持通讯联系，共同为儿童戏剧运动挽起手来”。写得也是辞恳言切。
此书出版当年，又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印行出版。1955年7月，译者重新进行了修订，由上海少儿出版社出版了新一版。我将初版与新一版的两种版本作了比较，译文有了较多变化，更符合儿童的心理及口味，但仍保留了邢舜田的封面画及五幅插画。增加了任溶溶写的《译者的话》。开头写道：“这个三幕儿童剧，我是在解放前据苏联英文版《国际文学》转译过来，交给立化出版社出版的，该社编辑部在文字上曾作了一些改动。这次重新排印，我找不到原文校改，只能作了些文字修改”。此后，《神奇的颜料》一版再版，印量无数。任溶溶的儿童译作，大多具有如此奇好的效果，说明深受孩子们和学校老师及家长的欢迎。
飘着羊肉香味的《亚美尼亚民间故事》
“亚美尼亚”，也曾汉译为“阿尔明尼亚”。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国度。当我看到这本《亚美尼亚民间故事》的时候，就有很冲动的阅读欲。看褐色的封面画，是一幅古战场的惊险情景。一群古代骑士在弯弓射箭，威武而充满力度。已有战士被对方之箭射中，倒卧在地。画面给人以悲壮激越，动人心魄的艺术震撼力。而且，书里每篇童话的前面，都有一幅优美的题头画，与故事内容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此书原著者为亚美尼亚作家哈恰特良茨，他收集了在亚美尼亚世代相传的民间故事，加以编撰成书。上世纪四十年代，我国翻译家任溶溶忽然在书店见到英文版的《亚美尼亚民间故事》，一读就喜欢。他想，这样的书，一定会受到中国读者尤其是小朋友们的欢迎，就决心译出此书，把它介绍给中国读者。
很快，中国译本的《亚美尼亚民间故事》，于1949年4月由时代出版社出版，首印五千册。这家出版社是苏联人罗果夫以苏商名义在上海吴江路六十号开设的，而实际主持日常编辑出版业务的，是我国地下党姜椿芳先生。这是我党为抵制日寇的干扰，在1941年策划成立的一家进步出版机构。该社成立后，出版了许多反映苏联军民反击德国法西斯入侵的英雄业绩，以及二战胜利后建设新苏联的书刊。同时，该社十分重视儿童读物的出版工作。在出版《亚美尼亚民间故事》之前，已先后出版了戈宝权译作《十二个月》，磊然译作《黑母鸡》，梦海译作《苏联民族童话》等，这些书籍很受中国儿童喜爱。时代出版社还出版《时代》周刊、《时代日报》《苏联文艺》等进步报刊。1953年底时代出版社迁往北京，结束在上海的一切业务。
当时，只有二十四岁的任溶溶帮着父亲经营纸业店，他冒着风险给地下党供应纸张，家里经济状况却很拮据。姜椿芳从任溶溶的好友倪海曙那里获悉此事后，又知道任溶溶学过俄文，就托其给任溶溶带话，请任溶溶翻译苏联文学作品，时代出版社给他译一本出一本。这《亚美尼亚民间故事》，就是任溶溶在时代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对此，他一直心生感激，不忘他的贵人姜椿芳。
此书由十六篇故事组成的童话集，每篇都生动可读，如《会说话的鱼》，讲的是一个工人放走了一条会说话的小鱼，后来这条鱼在工人遭受怪物威逼的危险之际，变成一个年青人，以灵活的答话，救下了工人夫妻。故事开头写道：“从前有一个渔夫，他雇用了一个工人帮他工作，工钱是每天付他几条鱼。有一天，这工人捉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鱼，他一面把牠放在手上翻覆看着，一面心里想：我很替这条鱼难过，总之一句，它也是一个生物啊。我担心它是不是还有什么父亲亲戚，它会不会也像我们人类一样，有自己的快乐和痛苦呢?突然，那条鱼用人的声音对他讲起话来了……”这样的写法，很吸引小朋友要急着读下去。故事结尾，是小鱼变成年青人对读者们说的话：“你们记得那句成语吗?要做好事，有一天它也会有报应的”。
1953年12月，时代出版社将此书换成《阿尔明尼亚民间故事》的书名，其他一切照旧，印了第三版，印数已是二万三千册了，这应该是这家出版社在上海最后一次印刷此书了。此书后来经译者重新修订，也是一版再版印量无数。在2011年浙江少儿出版社出版的新版前，有译者任溶溶写的《关于这本书》，对此书作了很好的概括：“这些故事个个精彩曲折，让人非一口气读完不罢休。虽然这些民间故事的主题也总离不开惩恶扬善、因果报应，但其中包含的民间智慧和文化积淀，则使这些故事历经千年依然有着新鲜的生命力，不仅让我们了解到亚美尼亚人民热爱劳动、热爱正义的特性，也更为他们创造出的灿烂民族文化所感染”。文章最后，任溶溶还不忘提到书中的插图。他写到：“特别要说明的是，题头画的作者马尔蒂罗斯·萨利安（1880—1972年），是亚美尼亚的著名画家。他的画精美、细致，极富装饰性，带有明显的亚美尼亚地域风格，很好地为本书增添光彩”。可见，任溶溶也非常赞赏好的图书应该有好的配画。新版中全部采用原书十六幅题头画，还增加了八幅整页插图，更为全书增加了观赏性和可读性。
最后，简单说说亚美尼亚这个国家，它地处亚洲与欧洲的交界处，是中亚地区的文明古国。如同我国古代发明造纸术一样，他们发明了钢笔，不但改变了欧洲鹅毛笔一统天下的书写历史，也把钢笔传到了中国，创造了中国汉字新的书写传奇。1920年后它成为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1991年宣布独立。它百分之九十的国土为山地，山羊是这个国家的特产。这个好客的民族招待客人最好的礼物，就是烤羊肉串。《亚美尼亚民间故事》常常写到羊，在《主人和工人》的故事中讲，主人吩咐工人去杀一只羊招待客人，工人问：“我杀哪只羊好呢?”主人说：“捉到哪只就杀哪只”。这样，工人把羊全杀了。主人气急败坏，工人说：“你叫我捉到哪只就杀哪只，我全捉到了就全杀了”。弄得主人哭笑不得。这样的故事令人忍俊不禁，又充满智慧。我们不妨说，这个国家以及他们的民间故事，仿佛处处飘着羊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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