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祝淳翔
【简介】老同事张林岚说唐大郎是解放前的小报状元,我估计实源于“江南第一枝笔”——这名号最初是挖苦,让唐氏受之有愧,以后等他写得多了,也有了名,心态便渐渐坦然,且安之若素。话说大郎十七岁在北平读书,初中未曾毕业,来沪入中国银行当职员,点钞票七年,因在外荒唐,为上级劝退。任职期间,酷爱读小报,也常替小报(如《大
【全文】
老同事张林岚说唐大郎是解放前的小报状元,我估计实源于“江南第一枝笔”——这名号最初是挖苦,让唐氏受之有愧,以后等他写得多了,也有了名,心态便渐渐坦然,且安之若素。
话说大郎十七岁在北平读书,初中未曾毕业,来沪入中国银行当职员,点钞票七年,因在外荒唐,为上级劝退。任职期间,酷爱读小报,也常替小报(如《大晶报》)写稿,故失业后索性接受友人邀请,入《东方日报》当主编,时当1932年6月,虚岁廿五。
甫入新闻界,人脉有限,稿源尤成问题。大郎无奈,只得取多个笔名厕身其间,以充实版面。倘若稍加留意,便会逐一发现这样的一些:“云哥”、“唐人”和“云裳”,均肇自本名唐云旌;“怀素”,估计与苏滩艺人张素兰有关(唐大郎后与之同居,称她为闺人);另有笔名“高情”、“香客”、“萧郎”、“郎虎”,以及不那么雅驯的“平生不四色斋主”。有意思的是,次年四月,画家姚吉光过访,用毛笔替大郎画一幅速写,将大郎的一张方脸,一副圆镜,展现于读者眼前,虽寥寥几笔,亦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从1935年起,大郎始为陈灵犀主持的《社会日报》撰稿,起初用笔名“大唐”,写“闲言碎语”、“恣言集”等专栏,当然也间或延用之前的旧笔名。第二年,当专栏名统一改为“高唐散记”,“高唐”遂成其最具代表性的笔名,一写十几年,直至解放后。到了1938年,《社报》又出现笔名“云郎”,使用频率之高,仅次于高唐和大郎。
1939年4月,唐大郎在跳舞场结识舞人刘美英,很快为其吸引,数数写诗赠之,其中有“望中玉貌如明月,碗底酡颜似夕曛”之语,令人想见刘氏风仪之美,大郎倾倒之深。四个月后的8月15日,友人毛子佩创办《小说日报》,邀其长期供稿,创刊号上大郎即以云裳笔名写“刘郎杂写”,并解释此专栏是为纪念女友惠民而设,称“初望其人,凛然不可犯,与之言,亦一婉媚佳人。”不难猜度,惠民即刘美英的本名,而“刘郎”云者,出自陈灵犀的诗句:“王粲天涯漂泊惯,丈夫何必定依刘”。此后,大郎便自称定依阁主,但要到1941年起,才启用刘郎为笔名。此前一度用过“羸材”,表明身心疲惫之状。插句题外话,唐刘二人之间感情经历分分合合,终于修成正果,结为夫妻。
1942年3月中旬起,大郎替胡力更主持的《力报》写“妇人科”百篇,拟王渔洋怀人三十二首,写十年以来所识之海上女人。引言里约定不相识者不记,写至第六十四则时,因以后的蛾眉皆为素昧平生者,遂将此专栏,“委之他人”,称“吾友十一郎、费解、狄珩诸子,愿为吾助”。细细品味,此三人的文字嬉笑泼剌,与大郎的并无二致,故我怀疑实无其人,当均为大郎自己。尤其是“十一郎”写鼓书艺人小黑姑娘时,提及曾在北平书场见其引吭度曲前,先解领扣。此一细节,已见诸大郎笔下。又十一郎,可解为刘十一(惠民排行十一)之夫,亦是一重证据。之所以要用这些陌生笔名,或为避免食言,或因事涉隐私,故不愿以真身示人。
1942年7月,大郎以云郎笔名,在《力报》开设“云庵琐语”专栏,写至44年6月,与十几年老友南山斋主人闹翻,而于报间发生笔战,不久言归于好,大郎遂撰诗文,记其与南山言和后的一次邂逅,文章同样刊于《力报》,署名则为“一尺”。
至此,大郎解放以前所用笔名,已略陈于前。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两月后,由华东局文教工作的负责人夏衍授意,大郎与龚之方创办革新小报《亦报》,唐氏任主编。在该报,高唐、大郎、刘郎等旧笔名得以延用外,还有新笔名。
其中如“思郁”,最初用于1950年底至1951年初,多为补白性质,有时亦写旧诗,题材很私人,毫不引人注意。某次提及“友人媿翁”,媿翁姓王,系大郎之谂友。直至1951年10月6日的《高唐散记·最好的药石》,篇首说:“上海的朋友看了我用思郁的名字,写的那篇《薄暮花光往往红》的稿子,跟我提意见。”这才揭晓,思郁正是唐大郎。
1951年3月,大郎孤身赴京,不久落脚西山就读华北革命大学。学习期间,曾用“万静”为笔名,述其“每天早晨不到五点钟就起身,天没有大亮,早操完毕,方见红日东升,总是跑出去远望西山,一派青青紫紫的彩色,其壮丽真似一张最好的国画。”(《七月》,《亦报》1951.9.4)
1952年7月起,大郎还用过“宝琳”。常写北京风物,又谈京剧名伶,《盖家小坐记》记他与同事去访问盖叫天,与之相谈甚欢。《来写江南盖叫天》又称一直想给盖写一篇系统的传记,篇末写道:“‘愿倾万斛情如沸,来写江南盖叫天。’这是我的旧诗,也是说明了我在当初要给盖先生写传记的心愿。”那两句诗,三次见于唐大郎的笔端,稍有不同的是,旧日里将盖叫天唤作盖五爷。
《亦报》上尚有“端云”笔名,比宝琳早用两个月,但始终辨识度不高。《游泳代午睡》写他去年在北京,“吃过中饭不睡午觉,每天到什刹海人民游泳场的水里,泡上一个钟头”,对照此前的高唐《始作弄潮儿》,说“泡在昆明湖里,胜于在什刹海人民游泳场”,似有所印证,但证据还不够“瓷实”。好在延至1957年4月25日《新民报晚刊》(1952年11月,《亦报》并入《新民报晚刊》,大郎留任编辑委员兼管副刊《繁花》),端云在《紫藤花》一文里,赋诗一首,其中有“猛忆儿时耽昼寝,阿婆怀里阿常头”句,并于文末说“诗里的阿常是我的小名,祖母老这样叫我”。揆诸唐大郎在1940年3月《社会日报》的多篇悼念舅父的高唐散记里自称阿常,两相参看,方为铁证。
张林岚撰文提及,大郎曾“配合国际形势,写一些抨击帝国主义的讽刺诗(旧体诗),篇名题作《嘘烂篇》”,经查证,这些诗篇最早写于1959年初,多揭露与鞭笞美日英意等资本主义国家的不良生活场景(其中也不无理解的偏差),此时用过笔名“岑生津”,其名或源于中药材陈皮,因大郎患有严重的咽喉炎。
此外,1960年前后,唐大郎在香港《大公报》设有专栏“唱江南”,期间,有一个笔名“流金”,似乎也是大郎,因证据较松,故在此提出,留待日后详加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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