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陈老萌
【简介】近日陈子善先生重提一件文事悬案,一九三零年四月五日茅盾自日本回国当天携女伴拜望鲁迅,这女伴是夫人孔德沚呢还是情人秦德君?(陈文《1930年4月5日晚》刊2013 年11月3日《文汇报》笔会版)鲁迅日记记的是“夫人”,但没有指名道姓;茅盾自传《我走过的道路》明确说:“这天晚上,我和德沚到隔壁看望了叶圣
【全文】
近日陈子善先生重提一件文事悬案,一九三零年四月五日茅盾自日本回国当天携女伴拜望鲁迅,这女伴是夫人孔德沚呢还是情人秦德君?(陈文《1930年4月5日晚》刊2013 年11月3日《文汇报》笔会版)鲁迅日记记的是“夫人”,但没有指名道姓;茅盾自传《我走过的道路》明确说:“这天晚上,我和德沚到隔壁看望了叶圣陶,感谢他两年来对我母亲和孩子的悉心照顾,圣陶又陪我们到后弄堂去拜访了鲁迅。”两位当事人留下如此明白无误的记载,按常理而言,悬案之何有?《鲁迅全集》日记卷正是依此注释“夫人”,坐实她为孔德沚。然而,其时正与茅盾同居的秦德君后来也有回忆,她却说,四月初“我和茅盾一起去了北四川路景云里看望鲁迅。”当然两位不能都去,孰是孰非,现代文学史料专家子善先生谓之孤证,莫衷一是。要说孤证仅在秦德君一方,何故也说茅盾的为孤证?想来鲁迅记的“夫人”未必专指孔氏,秦氏何尝不能这么称呼呢,始终没有离婚的鲁迅自己,其同居者许广平不也习称夫人么。本可希冀叶圣陶日记来旁证,但至今未见叶翁一九三零年的日记披露,或那时简直就未记,或有记而未留存,或出于何种缘故不便为世人知。
谨慎如子善者不下论断,我倒是宁可偏信秦氏的,因为掂量了双方回忆的诚信度。秦的回忆发表于一九八五年,叶圣陶尚健在,茅盾谢世但后人在,没有看到他们质疑的文字。茅盾的《我走过的道路》则不然,出版后即有学者提出百余条勘误。尤其致命的是,于茅盾感情和创作都有很大干系的秦德君,同居长达两年,打胎两次,《我走过的道路》竟不着一字。这部长篇回忆录忆得十分细致,细到某日某时说过什么话。显然著者对秦德君取不承认主义,一概抹杀了。既然如此,怎能容许突然跑出个秦某。出自隐痛,回忆人尽可取舍,此是一回事;取舍不净,秦冠孔戴,混淆了学界视听,那又是另一回事。以他感谢叶圣陶的话,也不无可玩味处。所谢只言照顾母亲和孩子,却不及夫人——她们是住在一起的——有点出乎常情。茅盾这次回上海没有留在景云里与老母、幼子、爱妻一聚天伦,而寄寓到大同乡、老同事、党内同志杨贤江家。他解释是“为了避人耳目”,怕当局发现。杨贤江家似乎更不安全,杨与茅盾一样,也在当局通缉名单里,而且回上海时间也不算长,而且也没有放弃革命活动。再说,茅盾和秦德君同船一起回的上海,假如当晚没有同行去鲁迅府上,茅盾将她安置在哪里?岂不有悖常情。茅盾说寄寓杨家,秦德君亦寓居彼处,同进同出才较合乎情理。我还生出个大胆设想,茅盾和秦德君双双才到上海的那天,可能就没有回景云里与家人晤面,尽管自传里记述确凿。
这些蛛丝马迹愈发令人觉得茅盾大有隐瞒之嫌。据说三册《我走过的道路》前半是茅盾本人手撰,后半由家人续笔,这段记述正在前后之交。若为著者所撰,诚信之失,过错很是不小;若由家人代庖,这个倒忙帮得就大了。不论前者后者,文坛巨匠的形象已由此受了损害。这部自传巨著,因其著者的名声、地位,因其内容的特殊和丰富,备受学界重视,然而有如上疑点,读起来总是心里难以踏实。当下名人自传、自述、回忆诸多,还会后继屡屡,前车之辙不宜重蹈。至于秦或孔的悬案,相信必有若干旁证散落在当事人一些文章里,需颇费精力去钩沉。只要有心,结论总会大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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