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丁言昭
【简介】求学陆晶清出生在昆明一个小古玩商人家庭,白族,十几岁考入云南女子初级师范学校,每天“头挽双髻,稚布长袖短衣,裙长及膝,日提布书袋走读于”师范学校(荛天:《记陆晶清》,载1933年11月30日《十日谈》12期)。这所学校是云南仅有的女子学校。1922年秋陆晶清考入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校长许寿裳聘
【全文】
求学
陆晶清出生在昆明一个小古玩商人家庭,白族,十几岁考入云南女子初级师范学校,每天“头挽双髻,稚布长袖短衣,裙长及膝,日提布书袋走读于”师范学校(荛天:《记陆晶清》,载1933年11月30日《十日谈》12期)。这所学校是云南仅有的女子学校。
1922年秋陆晶清考入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校长许寿裳聘请不少社会名流来校讲课,有李大钊、鲁迅、周作人、沈士远、沈尹默、钱玄同、林语堂等。给陆晶清受益匪浅,尤其是鲁迅,当时鲁迅担任学校的国文科讲师,她与同班同学许广平、石评梅、刘和珍等都爱听先生的课,爱读先生的杂文和小说,经常到“老虎尾巴”——鲁迅的住处去玩。
在《鲁迅日记》里有十几处写到陆晶清,“上午陆秀珍来”、“午邀晶清、广平午餐”……“陆秀珍”是陆晶清的的原名。
陆先生在父亲的影响下,自幼就恋上诗歌,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陆晶清曾就新诗的创作向周作人请教过,周作人对她说:新诗要做到妙处,应该对诗词及歌谣有相当的研究。这些话对她的新诗创作很有帮助。
此时,陆晶清已在《晨报副刊》、《文学旬刊》、《语丝》等刊物上发表诗歌散文。与好友石评梅先后主编《京报》之一的《妇女周刊》和《世界日报》副刊《蔷薇周刊》。这两个进步刊物得到鲁迅的支持。
陆晶清是位文艺和体育都很棒的女子,曾多次担任田汉的《咖啡店之一夜》和洪深根据《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改编的《少奶奶的扇子》中的女主角。她是云南人,却对京剧情有独钟,曾拜于程砚秋、荀慧生、欧阳予倩名家之门下,并得其“骨”。同时,对网球、桥牌等,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1926年3月18日陆晶清和同学们参加了示威游行,反抗八国最后通牒,段祺瑞政府下令开枪,无数学生饮弹倒下,其中有同学刘和珍,身中七颗子弹,史称“三·一八”惨案。陆晶清在鲁迅主编的《语丝》109期上发表文章《从刘和珍说到女子学院》,揭露学校的学潮,遭到校长杨荫榆的迫害,被逐出学校。
陆晶清与石评梅在一间小破屋里住下,两人把屋子打扫干净,买来绿纸贴在墙上,又买了几盆菊花放在桌上,刹时间,小屋变得朝气蓬勃,充满着活力,两个女学生将它取名为“绿屋”,多美的名字啊。两人相依为命,写下好些篇文章,刊登在《语丝》上。
1928年秋天,陆晶清在上海听到最亲密的朋友石评梅不幸去世的噩耗时,立即晕倒,醒来后嚎啕大哭,她想起评梅曾说过:“残稿遗骸我待你归来再淹埋”,没想到这一切都灵现了,她更觉得悲痛欲绝。陆晶清连着写了《我哭你唤你都不应》、《海上日记》,那真是字字泪,句句情啊!
成婚
1928年陆晶清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中国语文系“回炉”,这期间主编《河北国民日报》副刊。
这天,陆晶清正在编辑部里看稿,忽然有人轻轻地敲门,陆晶清说:“请进!”进来的是一位高大的男士,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手里拿着一份稿子。陆晶清接过稿子一看,原来是一首诗,那人走后,陆晶清即看诗稿,对那陌生人的文才好佩服,再看名字,叫王礼锡。
再说王礼锡面对这位头次见面的女编辑也挺有好感的,随着稿件、书信的频繁来往,接触也不断增多。两人均爱诗词,不时唱和,感情渐深,友情很快变成了爱情。
陆晶清将编辑室布置成代表青春的绿色,每天日间忙忙地把副刊的稿件编完,便故意拖延时间等心上人的到来,而王礼锡则做完白天的工作后,来到这美丽的编辑室,一身的疲惫便一扫而光,使他意识到人生可贵的处所。
在《〈低诉〉修正本序》(载1932年8月15日《文艺茶话》1卷1期)中,王礼锡毫不隐瞒自己对陆晶清的感情,他写道:“这是她的《低诉》!波浪已经在她的心上翻腾起来了吗?我是爱上了她吗?诗的意义未必是这样解释吧?是由我的不干净的情绪去误会这与我毫无关系的诗篇吧?就昨天偶尔的温语安慰也不含有爱的成分,……但,完全不含有爱的成分吗?……她向谁《低诉》呢?……”“这是一首迷人的诗,这是一首动心的诗,至少是我已尝到这诗篇的迷人的滋味,至少是我的心被它打动了,不,是正在骚动的心被骚动得更利害了。”(丁按:此处的“利害”,原文如此。)
接着又肯定地说:“我们的诗与爱就在这诗的生活中成长起来了。”
王礼锡生于1901年,1924年之前,王礼锡曾说:“我的行动与思想非常混乱,”“做过报馆记者,做过中小学教师,曾经致力于新旧体诗及写小说,曾经为整理国故而埋头于故纸堆中。”1928年秋到北平办学校,与学生百余人从事工人运动,就在此时与陆晶清相识。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王礼锡与彭姓女士结婚,生育三个儿子:王士忠、王士信和王士志,长子原先在台湾,为中央银行的高层领导,后到新加坡,最后到美国,至今已有九十多岁;次子在福建沙县搞运输,已故;三子于1989年6月27日遇车祸而亡,他的随身遗物中,有一本刚刚出版的《王礼锡文集》和书中夹着的一张名片,上写:《桥》杂志社办事处编辑王士志。他从1982年开始搜集父亲的遗作和一些记念文章,采访过吴克坚、戈宝权、孔罗孙、罗烽、白朗、梅志等前辈。去世时才66岁,父亲的书里浸透了王士志的汗水和心血。
1930年冬,王礼锡独身一人到日本去办事。此时陆晶清在干什么呢?让我们瞧瞧在1931年4月10月出版的《现代文学评论》一卷一期上发布的消息,作者署名彬,题为《陆晶清尚未赴日》:“陆晶清女士,最近出版《低诉》《素笺》《南朝女词人》等著作,颇得读者欢迎,现与神州国光社总编辑王礼锡氏合编《读书杂志》一种,为该社出版之一。王氏因事赴日,有长时期之逗留,闻陆女士不久即由北平赴日,与王氏在日举行结婚嘉礼云。”在该刊1931年5月10日出版的1卷2期上又发了消息,题为《王陆在日举行婚礼》:“作家陆晶清女士,由北平赴日,为期不久,闻已与神州国光社总编辑王礼锡,在东京举行婚礼云。”
在婚礼上,贺客起哄:“快给新娘子搬个梯子来。”原来王礼锡身长玉立也。陆晶清结婚后不久即有喜,起先,王礼锡很高兴,说陆晶清身小“如掌上珠”,将来孩子长得“小鼻小眼定如尔母一般可爱怜。”可是妻子怀孕后反应特别厉害,天没冷就得加衣服,每吃东西必吐,急得丈夫“彷徨斗室我无主,天亦无作风雨。呜呼我心我心痛,”再加上时局动荡,“杀人之学高,射远击之炮,奇枪毒弹日有所发明,奈何尔欲生当斯世而为人!”决定让妻子去堕胎,“尔去尔去莫复延!”(王礼锡:《堕胎篇》,收《王礼锡文集》1989年4月新华出版社出版)此后陆晶清再也没生育。
丧偶
陆晶清夫妇在日本小住数月后,即回国。他们在泔水东路(现嘉善路)17弄里租了间房,是带有点西式的石库门房子。
笔者于1997年11月5日曾拜访过该弄5号居民陈能贤,这条弄堂是他祖父陈新之建造于1930年,前房有近三十平方米,房内铺的是木板,朝南墙也是木头的,夏天可以打开,后来都改成水泥墙。周围有许多商店,有棉花店、铜匠店、烟纸店、棺材店、米店、油店、银楼、布店、剃头店等,还有些小旅馆,属于比较闹猛的地段。目前这条弄堂已被拆除。
1932年凇沪抗日战事爆发,孙夫人和何香凝发起组织妇女救护队,陆晶清得知消息后,立即去找何香凝,要求参加。她与何很熟悉,1927年1月奉李大钊之命,送一份文件到武汉,被时任国民党中央妇女部部长何香凝留在妇女部工作,任三等干事。
陆晶清约同陈铭枢夫人朱光珍、刘蘅静、陈铭英、余心一夫人、曾献声夫人、陈孚木夫人、杨建平夫人等,去医院慰问伤兵员,往前方从事救护工作。同时,陆晶清夫妇还与胡秋原、陶希圣等人共同创办《抗日战争号外》,向上海人民及时传达战争信息,鼓舞抗日斗志。陆晶清夫妇与胡秋原于1931年在日本认识,当时胡正在日本留学,回上海后,又一起在神州国光社工作,后在英国、重庆再一次相聚,1988年胡秋原与夫人、女儿来大陆来访时,欢聚在上海,其夫人敬幼如还是陆晶清介绍的呢,此是后话。
王礼锡因鲜明的民族立场触犯了当局,1933年被上了钩命单,除了王礼锡外,还有鲁迅、杨杏佛、茅盾、胡愈之、田汉等五十多人。陆晶清夫妇被迫于1933年流亡海外,长达5年。
1937年芦沟桥事变发生,陆晶清夫妇于1938年1月到达重庆。1938年3月27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简称“文协”)在武汉成立。“文协”议定要组织作家前线慰劳队,但由于经费和交通工具的困难未得解决,一直到“文协”迁重庆后,从战地党政委员会要来3500补助费,决定访问团由在渝的会员组成。成员有13人,王礼锡为团长,副团长是宋之的,1939年6月14日出发。原计划在6个月中遍访晋、冀、豫、察、绥、陕各地,谁知王礼锡却在8月26日早晨五时在洛阳得暴病去世。这是敌人阴谋?还是老天不公?
陆晶清得到噩耗后,如遇晴天霹雳,强忍着悲痛,赶到重庆,郝先生交给她一只王礼锡临行前托他保管的小箱子。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封恐吓信,写得杀气腾腾,说王“甘心受共产党利用”,“不悬崖勒马”,就“有去无还”。果然,在把王礼锡送往医院的途中,一个“特派”的勤务兵“误”给他服错药,至使王礼锡入院后医治无效,不幸去世。陆晶清得知此事后,曾去找过一个国民党的要人,但没有下文,事实上也不可能有下文。
陆晶清于1939年10月8日写下《给礼锡》,刊在当天的《新华日报》上:“你的声音犹在我耳边,/你的笑貌犹在我眼前,/到今朝,我们别离了才整一百天——/‘死’,已把我们分割开人间、黄泉!/……日月有时灭,我们的爱不终!/海可枯石可烂,此恨啊无穷!”读过此诗的无不为之感动。
王礼锡去世后,在各方朋友的鼓励和安慰下,陆晶清坚强地生活着,想到自己的责任还未尽,丈夫的老母亲和幼子要照顾,还有他的遗稿要整理和出版。1986年她把历尽艰辛保存下来的王礼锡从1939年6月18日至8月12日的日记捐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
晚年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陆晶清先后任《扫荡报》记者,上海暨南大学和上海商学院教授,教中国文学史,1949年10月后,上海暨南大学与上海商学院合并为上海财经学院,她仍然留校,教中国古典文学,一直到1965年底退休。同时,陆晶清担任民革上海市常委、民革中央监委会委员。
1957年陆晶清被打成右派,在十年浩劫难中又遭到厄运,但她好几次对朋友表示人生要坚强,外部遭遇不能由自己所决定的,要自己能独立奋斗。她说:“风雨无情偏屋漏,人生有泪不轻流”,“要坚强”。陆晶清这么说,也这么做。
解放后陆晶清长期住在上海,在保姆照料下独自生活,过得简朴而平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陆晶清开了两次大刀,可是非常乐观,笑呵呵地指着自己瘦弱的身子对朋友说:里面的机器都老化了,零件也残缺不齐了。那以后,她对平时的膳食更注意了,一日三餐基本上以面包夹果酱为主,不吃荤菜,多吃水果,夏天甚至用西瓜代餐。
1982年廖承志为了撰写他母亲何香凝的传记,邀请当时何香凝任部长的妇女部仅存的三位干事陆晶清、胡兰畦、刘天素赴北京廖承志办事处工作。
1992年陆晶清开始酝酿一部《红楼春秋》长篇小说,内容是关于女师大那段历史,可惜没有完成,于1993年3月13日在上海逝世。邓伟志先生在文章《读的书和写的书》中写道:陆晶清先生“是一位被历史遗忘的历史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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