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周报》与“文学周报社丛书”

【类型】报纸
【作者】姚一鸣
【简介】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书店曾影印过一批民国老期刊,其中有《文学周报》七大册,开本有三十二开、十六开、八开等,可能和这本期刊出版时间长有关。作为文学研究会的机关刊物,《文学周报》创刊于1921年5月10日,初名《文学旬刊》,附在上海《时事新报》发行;1923年7月第81期起改名《文学》(周刊),依附《时
【全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书店曾影印过一批民国老期刊,其中有《文学周报》七大册,开本有三十二开、十六开、八开等,可能和这本期刊出版时间长有关。作为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文学周报》创刊于1921510初名《文学旬刊》,附在上海《时事新报》发行;19237月第81期起改名《文学》(周刊),依附《时事新报》发行;19255月第172期起定名《文学周报》,开始按期分卷独立发行。第四卷起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第卷时改由远东图书公司印行。192912月出至第九卷第5期休刊,前后共出380期。《文学周报》先后由文研会成员郑振铎谢六逸叶绍钧赵景深等人负责编辑,撰稿者多为文学研究会会员,偏重于发表文学评论和理论研究文字,也兼及文学创作和翻译。《文学周报》曾编印《托尔斯泰百年纪念专号》、《世界民间故事专号》、《苏俄小说专号》和《茅盾三部曲批评号》等,在文坛具有有一定影响力。

上海书店影印《文学周报》出版时,那时还在上大学,更多关注的是古汉语和古代文献,上海书店影印本那时还打折卖,但没有购入。到后来把兴趣转移到近现代文学研究上来,《文学周报》影印本早已无处可觅,即使见到,价格也早已是翻倍。但为了阅读还得买,即使价格稍高一些。有次在图书城三楼特价书店,看到一批从出版社仓库拉来的库存书,其中就有上海书店的影印期刊,七大册《文学周报》用绳子扎着,特别的醒目。因为常年去买书,和店里的负责人有点熟,他以原价卖给我,自是令人欣喜,记得那天拎着一大包书,只能打车回去。

影印本《文学周报》前有赵景深写的“《文学周报》影印本前言”,细诉《文学周报》在新文学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文学周报》纪录着20年代文学家在那黑暗的时代里所作的斗争,反映了他们在当时的心声,留下了他们在摸索新文艺的道路时的足迹。……第一,它是鼓吹着为人生的艺术,标志着现实主义的文学的。它曾经同复古主义的《学衡》派作过斗争,反击了他们在一些西方文艺理论掩盖下所标榜的无病呻吟的旧文学。它又曾经同迎合当时社会的低级趣味的鸳鸯蝴蝶派文人们视文艺为游戏的态度作过坚决的斗争。……第二,它对外国文学做了大量的译介工作(有人作过统计,它在1至7卷中,共译介外国文学作品282篇),并且在内容上注重被压迫民族的文学、苏联文学的同时,还认真进行翻译理论的探讨……”赵景深曾参与过《文学周报》编辑,他的总结和分析是比较全面的。

对于《文学周报》用力最勤的要数郑振铎,叶圣陶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文学周报》编辑、发稿、往报馆校对、排样,经常由郑振铎担任。每期旬刊出报,报馆把添印的若干份交来,一批朋友就聚在一起,一张一张折起来,插进大家分担写好了订阅人姓名地址的信封里,然后扎成几捆,送往邮局。这时候,大家感到共同劳动的愉快,同时感到仿佛跟订阅人心连心了。”(叶圣陶《略述文学研究会》

有了《文学周报》影印本,似乎还是不满足,想着最好能得原本。对于每一个喜欢新文学的研究者而言,影印本与原本是有差异的,影印本只能当作资料用,因为在影印过程中会有一定的处理,原本则是原生态的,更具观赏性和收藏价值。《文学周报》出版过380期,历时近八年时间,刊物既有随报附刊,也有单独发行;开本也是大小不均,内容也有多有少。既有这个心,便在淘书中开始留意《文学周报》(《文学旬刊》),但只遇到过一回,是十六开的十期合订本,年代久远,品相有些差,更令人不可接受的是封面、封底和内页,都有乱七八糟的涂划,想想还是放弃了。

有次在旧书网上,看到有本《文学周报》上拍,是1927113出版的第二百六十期,三十二开本,品相不错,封面绘有一长发裸体女性,下面有签名,好象是“应修人”。 这期《文学周报》刊有彭家煌“势力范围”、均正“童话的起源”、锦江的“冷落了秦淮萧鼓”等精彩文章。经过一番争夺,终于如愿拍下此刊。收到从外地寄来的《文学周报》,发现刊物的右下角有用毛笔写的字,“谢立猷阅,十二﹒三﹒十三于广州查阅相关资料,谢立猷是广东平远县石正人,国立中山大学文学院英文系毕业,早期在广东参加革命,在广州国民日报》发表《寂寞呵——文艺的呼声》,写有《谈革命文艺》、《革命与文艺》等文章,提倡拥护国民革命的文学。19498月至19538月任平远县石正中学校长。谢立猷应该也是个那个时代的革命文家,能得有名人笔迹的《文学周报》,亦是书缘。

《文学周报》是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对提倡和传播新文学,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文学周报》除出刊物外,还出版有文学周报社丛书”。前几年,因写丰子恺的文章,查找了大量资料,发现丰子恺漫画最早即是刊登在《文学周报》上的,那些风格独特、含义隽永的小画,正是在郑振铎的鼓励下登上大雅之堂,《文学周报》无疑是个极好的平台,于是有了“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有了“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受陈师曾及日本画家竹久梦二的影响,丰子恺形成了自己的漫画风格。丰子恺的第一本书《子恺漫画》同样是由文学周报社名义出版,时间是192512月,到了19261月以文学周报社丛书 出新一版,此时出版方开明书店尚在筹备中。

开明书店由章锡琛、章锡珊兄弟19268月成立于上海,地址在上海宝山路宝山里60号。章锡琛原在商务印书馆《妇女杂志》主编,因与商务印书馆办刊宗旨不一致,辞去主编职务。后在胡愈之郑振铎以及吴觉农等人的支持下,另编《新女性》月刊,用新女性杂志社名义发行。在新女性杂志社的基础上,章锡琛请胞弟章锡珊合伙经营,共同创建开明书店。《文学周报》第四卷起即是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文学研究会成立后的成长和壮大,其实和商务印书馆有着很大的关系,商务名牌刊物小说月报1921年起改由茅盾主编,开始致力于新文学,“文学研究会丛书” 也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看似商务与文研会关系应是不错。

但作为一家民间出版机构,商务印书馆的保守主义立场是有着局限性的,虽然张元济等商务高层察觉到了新文学发展的迅猛势头,但商务管理层内部陈叔通、高凤池等,一直对旧文学有着某种妥协(创办由叶劲风主编的小说世界就是一例),在政治上商务印书馆也是保持中立,不想过于激进。而开明书店创办之始,就以发展新文学作为一种卓然姿态,尤其从商务离开并加入开明书店,担任编辑部主任的叶圣陶,很好地诠释了文人办书店的典范,以叶圣陶为代表的先进知识分子,更能传承和发扬文学研究会的文化精神。最终促使了“文学周报社丛书”在开明书店出版。

郑振铎编辑的文学周报社丛书”,自192512月出版第一本《子恺漫画》,至19305月共出版二十八种,内容涵盖了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文学理论、翻译等,许多作品都是先在《文学周报》(《文学旬刊》)上发表,然后再结集出版的。《子恺漫画》、罗黑芷著《春日》、赵景深著《童话研究》、樊仲云译《畸零人日记》等都是一版再版,极受读者欢迎。二十八种文学周报社丛书”,可见证新文学发展早期的成就,如今也已是稀见。具体书目兹列如下:

《子恺漫画》丰子恺作,开明书店1925 年初版

《列那狐的历史》文基译,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城中》叶圣陶著,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耶稣的吩咐》汪静之著,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寂寞的国》汪静之著,开明书店1927 年初版

《龙山梦痕》王世颖、徐渭南著,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血痕》俄阿志巴绥夫著,郑振铎、鲁迅等译,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波兰小说集》鲁彦译,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犹太小说集》鲁彦译,开明书店1927 年初版

《诗品注》陈廷杰注,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草莽集》朱湘著,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子恺画集》丰子恺作,开明书店1926 年初版;

《春日》罗黑芷著,开明书店1928 6 月初版

雪人》茅盾译著,开明书店初版1928 年初版

《国木田独步集》日本国木田独步著,夏丏尊译,开明书店 19278月版 

《东方寓言集》陀罗雪维支著,胡愈之译,开明书店 1927年版

《英文短诗选》吴颂皋译注,开明书店1926年初版

《童话研究》赵景深著,1928开明书店初版

幻灭》茅盾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动摇》茅盾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追求》茅盾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畸零人日记》俄屠格涅夫著,樊仲云译,开明书店 1930年版

《悒鬱》俄柴霍甫著,赵景深译,开明书店 1928年版

《梅罗香》顾德隆改译,开明书店1928 年初版

英兰的一生》孙梦雷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慫恿》彭家煌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法国名家小说集》徐蔚南译,开明书店1927 年初版

《蛋歌》钟敬文著,开明书店初版1930 年初版

(在许多现代文学的工具书中,都没有文学周报社丛书详细的目录。从上海书店曾影印《文学周报》广告页,以及郑振铎圣陶赵景深等的书籍和文章中,找寻完成了一套完整的书目)

相比较文学研究会丛书”,“文学周报社丛书”的名气要稍逊一些,但同样作为文学研究会出版的丛书,“文学周报社丛书”涵盖的范围要更加广泛一些。尤其是郑振铎圣陶,是文学研究会的中坚力量,以新兴的文学取代旧文学,让创作和翻译走上一个新的更高的平台,文学周报社丛书”的出版恰逢其时,其和出版方开明书店的关系也是相辅相承的,开明书店由于出版“文学周报社丛书”,也在出版界形成良好的声誉。

郑振铎作为一名学者和专职编辑,一生主编或参与编辑的丛书不下几十种,“文学周报社丛书 是他最初的尝试,也是成功的范例。因“文学研究会丛书”也是郑振铎参与编辑,为了细分新文学著译的市场,适应更多读者的需求,“文学周报社丛书”以小开本,装帧简易,因为很多是现成的稿子,所以出版周期短,容易推广和销售。“文学周报社丛书”最大的成功是推出了丰子恺的两本漫画集《子恺漫画》和《子恺画集》,《子恺漫画》不仅是中国近现代较早出版的漫画集之一,而且也是“漫画”一词最早为读者所知。与此同时,罗黑芷著小说《春日》,茅盾著小说“蚀三部曲”( 幻灭》《动摇》《追求),彭家煌著小说《慫恿》,朱湘著诗集《草莽集》等,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佳作。

如今《文学周报》零本似还可以淘得到,但要得全套二十八种文学周报社丛书”,已决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