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叶嘉新
【简介】 在抗战时期的重庆,赵清阁的名字常常与老舍联系在一起,这主要是因为,一九四三年,赵清阁曾两次应老舍之约合写多幕话剧。一九四三年春,赵清阁与老舍、萧亦五(一位抗日伤残军人,经老舍介绍,当时在重庆国立编译馆供职)合写四幕话剧《虎啸》(又名《王老虎》),曾刊于由熊佛西主编,文学创作社发行,三户图书社
【全文】
在抗战时期的重庆,赵清阁的名字常常与老舍联系在一起,这主要是因为,一九四三年,赵清阁曾两次应老舍之约合写多幕话剧。
一九四三年春,赵清阁与老舍、萧亦五(一位抗日伤残军人,经老舍介绍,当时在重庆国立编译馆供职)合写四幕话剧《虎啸》(又名《王老虎》),曾刊于由熊佛西主编,文学创作社发行,三户图书社总经售抗战时期颇有影响的全国性文艺月刊《文学创作》一九四三年四月一日出刊的第一卷第六期,这一期为“戏剧专号”。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在本年的六、七月间,赵清阁又与老舍联袂创作四幕话剧《桃李春风》。最初刊于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日出刊的《文艺先锋》第三卷第四期“周年纪念特大号”,署名顺序为老舍、赵清阁,十二月由成都中西书局收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主编的“文艺创作丛书”印行了单行本。十一月,赵清阁为《桃李春风》写了不足千字的精粹的“序”。
《桃李春风》写了一位热诚耿直、刚正不阿、富于正义感的中学老教师辛永年呕心沥血致力于办学兴国,教育莘莘学子的事迹。辛老师对学生教以文章之道,遇家贫者倾囊相助。战事将起,他深明大义,主动劝儿从军报国。面对日军的步步进逼,他不贪恋校长职位,率领师生摆脱敌占区,倾心竭力于平民教育,唤醒民众。虽说只落得白发苍苍,两袖清风,但在困难的处境中,他得到了学生们的慷慨帮助,桃李满天下告慰了他悲伤的心灵。赵清阁在“序”中坦言,创作此剧“旨在表扬教育者的气节风尚与牺牲的精神,并提倡尊师重道,多给教育者一点安慰与鼓励!”
老舍的话剧创作,是在重庆开始的。而早在一九三六年,赵清阁就开始了话剧的创作,并在一九三八年出版了独幕剧集。赵清阁,老舍,还有宋之的他们都是有良知,国家观念特强烈,愿意负起匹夫之责的文人。在抗战八年中,他们在大后方曾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创作话剧,藉此唤醒大众的民族意识。因为他们坚信戏剧所收到的宣传效果远远胜于其他的艺术表现形式。在武汉时,老舍就已出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领导工作。抗战期间在重庆,他除了负责“协会”和担任《抗战文艺》等刊物的编务外,主要是从事话剧创作,写《国家至上》时,他与宋之的合作,写《桃李春风》,他就找到了同在重庆北碚的赵清阁。在老舍的眼中,宋之的、赵清阁都是富有写剧经验的人。在《桃李春风》的“序”里面,赵清阁具体谈到了她与老舍合写这一四幕话剧的经过,起始时,赵清阁不无顾忌,因为“合作剧本是一件难事,弄得不好,很容易使故事情节不统一,人物性格相矛盾。所以当初老舍约我同他合作剧本的时候,我不大赞成;因为他的意思,是希望发挥两个人的长处!他善于写对话,我比较懂得‘点’戏表现,俾成功一个完整的剧本,而我却相反地担心这样会失败。”后来,剧本终于还是“合作”了。合作的经过是这样的:故事由赵清阁、老舍二人共同构思商定后,老舍把故事梗概写出来,赵清阁从事分幕。好像盖房子,赵清阁把架子搭好以后,老舍执笔第一、二幕。那时候,赵清阁正为了割治盲肠在北碚住医院。六月间,老舍带着第一、二幕的原稿去医院看望赵清阁的病情,于是赵清阁便在病床上接着草鞋第三、四幕。赵清阁在“序”中说:“但,我不过‘草’写而已,文字还是他偏劳整理起来的。最后,我在全剧对话上加写动作,这样算是全功告成,然而,在写的方面,还是老舍尽的力量多。所以,‘成’,则应当归功于他;‘败’,则应当我负责任。”虽说《桃李春风》是一个比较严肃沉闷的正剧,没有什么噱头和热闹的场面,但缘于两位作家的配合默契,各擅胜长,老舍善于写对话,赵清阁精于戏剧表现,彼此取长补短,剧本合作得很成功。再加上本剧经“中电剧团”在重庆首场上演后,“许多朋友贡献了许多珍贵的意见”,赵清阁又对剧本进行力求“尽善尽美”的修改润色,仍由“中电剧团”上演。此剧由吴永刚导演,魏鹤龄、白璐主演,共上演月余,几乎场场爆满,诚如赵清阁所言:“如果你完全用娱乐的眼光去看她的话,那就一定会让你失望。不过导演也可以把严肃变得轻松,……吴永刚先生的处理,就一点不叫人觉得沉闷。况且老舍的对话很幽默,如第一二幕情节虽然嫌平静,对话却调和了空气,演出时搏得不少彩声。”其时,《桃李春风》不仅博得剧场观众的彩声,也赢得了一些文学史家,评论家的纷纷褒奖。田禽曾在《中国戏剧运动·女剧作家论》中谈及《桃李春风》“系为了纪念教师节而作”。此剧上演时,“剧本荣获奖状,赵与演出团体荣获奖金。关于演出团体获奖事,向无前例,中电剧团由于上演《桃李春风》而为戏剧界创了一个新的记录,这点是值得我们珍视的。”赵景深在《文坛忆旧》(上海北新书局一九四八年初版)一书的上卷《四位女作家》一文中也谈到了赵清阁,“她与老舍合作的《桃李春风》最为有名,此剧含有教育意义,不仅此剧得奖,连演这戏的剧团也得过奖。”《桃李春风》之所以“有教育意义”,也是因了“本剧能够使你发现两样珍贵的东西:一,是人类最崇高的感情---天伦的,师生的;二,是良心——教育的。谁不爱父母?谁不尊师长?我相信谁都会经过这两种感情的怀抱,我更敢说谁都会对这两种感情觉得亲切!”(参见赵清阁《桃李春风》序)也许正是这一点,经民国政府教育部的评选,《桃李春风》被评为一九四三年度优良剧本之一。
《桃李春风》一剧,由于剧本创作及演出的成功,一九四六年五月曾改名《金声玉振》再刊于赵清阁参与编委的《文潮》第一卷第一、二期。一九九〇年重庆出版社初版的《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第十五卷(戏剧卷)就选收了赵清阁、老舍合作的这个剧本,不过剧名又由《金声玉振》改为《桃李春风》。
记得刘以鬯先生层说过这样的话:“作为一个剧作家,赵清阁是偏见的受害者。……她与老舍合作的《桃李春风》,虽然得过奖,人们却将功劳记在老舍头上。”(参见《明报月刊》一九七五年八月号《记赵清阁》一文)比如,河南大学版《河南新文学大系(1917-1990)史料卷》、福建教育版《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均未将《桃李春风》记录于赵清阁名下。但此剧带给赵清阁、老舍各自的记忆又总是美丽而温馨的。此剧创作发表十八年后的一九六一年五月九日,是赵清阁的四十七周岁生日,老舍曾题赠一联,联曰:“清流笛韵微添醉,翠阁花香勤著书。”上款为“清阁长寿”,下款为“老舍恭祝”。联语中嵌有女作家的名字,设喻巧妙,自然妥贴,女作家人品、作品的风致以及矢志不渝的精神都含而不露的寄寓期间。晚年的赵清阁把一生珍藏的字画包括刘海粟早年为她所作的扇面画《清阁读书图》、傅抱石为她所作的《清阁著书图》、《红叶载酒图》等等,几乎全部捐赠给了国家,而唯一留下的就是老舍这幅题赠联。赵清阁把它悬挂在她的书斋“澹泊楼”书案前方的墙上,以便朝暮相对。除了一些藏书,这幅联语就是陪伴毕生“与书为伍,以笔为伴”的赵清阁另一伴侣了。
尽管《桃李春风》一剧很有名,但在不少人后来的相关回忆和叙写中,老是出现“张冠李戴”的现象。比如,谢冰心晚年所作散文《入世才人粲若花》(见宁夏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冰心著《世纪的回音》一书)对老舍、赵清阁合作剧本就出现了误记:“四十年代初在四川,老舍向我介绍了赵清阁,她写剧本,曾和老舍合写《万世师表》……”。这里冰心结识赵清阁的时、地均无误,但老舍与赵清阁合写的是《桃李春风》,而不是《万世师表》。《万世师表》当为另一剧作家袁俊(张俊祥)所作的四幕剧(重庆新联出版公司一九四四年十月初版;文化生活出版社一九四五年一月(渝)初版,“袁俊戏剧集”第四种),可能因为两个剧本都是写教师的,才使冰心误记。而李勇军著《再见,老杂志:细节中的民国记录》(北京工业大学出版社二〇一〇年三月版)一书中有一组文章谈的是《女子月刊》,其中有一节《编辑赵清阁》,其中有这样一句:“在重庆,赵清阁的名字更是常与老舍联系在一起。他们合写了《虎啸》、《桃李春风》以及《万世师表》。”看来,这位李勇军先生也不知道《万世师表》是袁俊的话剧作品,他只知道老舍喜欢与赵清阁“合作”,就干脆把《万世师表》放在了他们二人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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