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书话写作的前贤瞿光熙

【类型】报纸
【作者】韦泱
【简介】倏然间,想到了藏书家、书话家瞿光熙先生,想到他出生于一九一一年,今年应该是百年冥诞。真不该忘了他呀!最早见到瞿光熙的名字,是在查阅旧报时,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的《新民晚报》副刊上,阅到陆续刊出的一组标以“现代文学札记”的专栏文章。在新中国的报刊上,以新文学版本为题材,从而成为书话写作专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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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间,想到了藏书家、书话家瞿光熙先生,想到他出生于一九一一年,今年应该是百年冥诞。真不该忘了他呀!

最早见到瞿光熙的名字,是在查阅旧报时,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的《新民晚报》副刊上,阅到陆续刊出的一组标以“现代文学札记”的专栏文章。在新中国的报刊上,以新文学版本为题材,从而成为书话写作专栏作家的,瞿光熙可谓第一人。

瞿光熙是南通人,三十年代初在南通师范学校求学时,就加入了共青团组织,还一度担任过共青团绍兴特委书记。抗战初赴陕北参加抗日救亡运动。以后辗转在武汉、桂林、上海等地,一面从事党领导下的经济贸易工作,一面参与进步的文化活动。建国后,瞿光熙继从事经贸工作后,又转行担任辞海编辑所编辑。直到一九六二年,调到江苏师范学院(今苏州大学),才真正从事自己爱好的中国现代文学教学与研究工作。

说瞿光熙,不能不提到现代文学史专家丁景唐。五十年代他任市委宣传部文艺处长、新闻出版处长,利用业余时间研究鲁迅、瞿秋白、左联等现代文学专题,常去沪上各旧书店访书,从而了解到有个叫瞿光熙的,也常去光顾,是旧书店的熟客,且专注于现代文学资料的收集。似乎同气相求,遇到知音一样,丁景唐与宣传部同事一起,专门拜访了瞿光熙,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丁景唐观看了瞿的藏书,可说叹为观止。瞿以一人之力,藏有如此丰富的现代文学书刊资料,当时确无人能与其比肩。不久,上海文艺出版社影印了一批现代文学期刊,好几种刊物连图书馆都无法找到,还是商借瞿光熙的藏品作为影印的母本,如《大众文艺》等。在这些影印本上,至今还留有瞿光熙藏书章的印痕。这是他慷慨出借珍本的一个鲜明佐证。

一边到处寻觅新文学版本,一边就版本史料进行研究,瞿光熙陆续撰写了一些新文学书话文章。丁景唐获悉后,觉得难能可贵,联系时在《新民晚报》任总编辑的老友束纫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爱才之情惺惺相惜,商定在晚报副刊上为瞿光熙开设“现代文学札记”专栏。从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刊出《郑振铎所编期刊》开始,先后刊出《关于﹤龙华殉难者狱中遗诗﹥的作者》《民声书店与鲁迅书简》《﹤子夜﹥的烙痕》等一系列书话作品,到一九六二年八月二十八日刊出《烧毁〈大明湖〉》前后,前后共持续了近五年时间。

瞿光熙的专栏文章,在国内现代文学史研究领域,引起了良好的反响。时在《人民日报》任副刊编辑的姜德明先生,见之欣喜不已。在出差来上海期间,专程到坐落在南昌路一隅的瞿光熙家中访问,并约他为《人民日报》副刊撰写书话稿。由此两人成为“铁杆”书友,亦建立起编者与作者间的真诚友情。姜德明看到瞿光熙所藏成仿吾主编的《北方文化》不全,就将自己收藏的几册零本,慨然寄赠给瞿光熙。姜德明为报社资料室欲找一九三七年十月版的《鲁迅先生纪念集》而久觅不得,瞿光熙却意外地在上海旧书店巧遇,赶紧让书店留下,此书最终通过邮局寄到姜德明手上,归入报社的珍本库藏。这都堪称书林佳话。姜德明先生在一篇文中谈到:瞿光熙的“书话篇幅短小,一书一事,娓娓动人,我看也是受了唐弢书话的影响”。

由于瞿光熙长期热爱现代文学,一有空暇就跑旧书店,从本地跑到外省,寻寻觅觅淘购相关旧书旧刊,几乎从“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的各类书刊,他收集得几乎门类齐全了。尤其是重要的革命文献,具有很大的历史价值,有的堪称海内孤本。不仅收藏,他还作考证、研究工作。他依据自己的藏书,在五十年代末编印了《艺术剧社史料》一书,列入《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丛书》出版。又因为他搜集的左联作家李伟森、柔石、胡也频等人的遗著较多,与丁景唐一起费时五年,于一九六一年合作编印出版了《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此外,瞿光熙还写作了大量新文学考证研究专文,如《鲁迅在通俗教育研究会》《蒋光慈事迹考》《关于胡也频、殷夫几件事迹的考证》等,都引起现代文学史学界的关注。

这样一位嗜书如命的藏书家,一位现代文学史料的业余爱好者,却在“文革”中难逃厄运,于一九六八年二月被迫害致死。直到一九七九年底,瞿光熙先生的错案才得以平反,并补开了追悼会。

一九八四年一月,丁景唐担任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在瞿的家属整理、帮助下,为老友瞿光熙出版了其唯一的一本书话集《中国现代文学史札记》,并撰写序言。这本遗著在《编辑后记》中写道:“由于这些文章都写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受当时客观条件限制,因而本书所涉及的有些史料,在今天看来,也许已显得不够完善甚至不无小误,但联系到当时的历史条件,作者的贡献还是不可抹煞的。这些文章也许正可以让我们看到,解放后在现代文学史研究道路上一位较早的探索者的足迹”。

今天,现代文学史料的收藏,已成为奢侈之举,珍贵版本已无处可寻。偶尔于拍卖会上,在高价位运行中,才能依稀见得一二。当年瞿光熙可是无偿提供使用,甚至捐赠。这不能不令人深为感佩。而长期以来,谈到新文学的书话写作,往往不见了瞿光熙的名字。近阅谢泳先生新著《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法》,欣喜地看到,他将瞿光熙与阿英、郑振铎、唐弢等列在一起,时下终于有人没有忘记瞿光熙。我的心底,泛起一股脉脉温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