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吴心海
【简介】 为纪念周小舟诞辰100周年(2012年11月11日),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1月推出皇皇一巨册《周小舟纪念文集》,分为“文稿选编”、“回忆与缅怀”和“附录”3个部分。其中“文稿选编”收入周小舟文稿24篇,除了写于1944年6月的回忆文章《我与一二九》及1943年5月在冀中党政军民整风学习讨论会上
【全文】
为纪念周小舟诞辰100周年(2012年11月11日),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1月推出皇皇一巨册《周小舟纪念文集》,分为“文稿选编”、“回忆与缅怀”和“附录”3个部分。其中“文稿选编”收入周小舟文稿24篇,除了写于1944年6月的回忆文章《我与一二九》及1943年5月在冀中党政军民整风学习讨论会上的发言节选《关于整风学习的认识方法和组织》外,其余基本上都是1949年后的工作报告、会议讲话。作为革命家、政治家的周小舟的风貌,在文集中表现得绰绰有余,但作为在上个世纪三十年文坛崭露头角的文学家的周小舟的风采,却了无痕迹。关于其文学活动,反映在文集附录中的《周小舟传》和《周小舟生平年表》部分,不过寥寥数语,并未予以符合历史实际的记载。本文试图对周小舟早年(以大学时代为限)的文学活动,作如下管窥,以期周小舟留给国人的形象,更加丰满一些。
笔名“周筱舟”和“筱舟”的认定
周小舟早年文学活动情况,称得上丰富多彩,但相关记载极其稀少,原因不外有二,一是当事人早逝,没有相关文字记录,二是知情人不多,也没有留下具体的回忆。因此,若将周小舟当年使用的笔名,考辨清楚,则其文学业绩,还是可以有迹可循,从而呈现于世人面前的。
《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徐乃翔、钦鸿编,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年)、《中国现代文坛笔名录》(曾健戎、刘耀华编,重庆出版社,1986年,第268页)、《中国共产党名人词典》(徐为民编,辽宁教育出版社, 1988年第,585页)和《中国近现代人物别名词典》(沈阳出版社,1993年10月,第484页),在周小舟或周怀求的条目下,只是收有“周筱舟”、“筱舟”的笔名或别名,没能明确指出笔名的使用时间、作品篇目等详细情况。
在《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中》,周小舟的条目算是最为详尽的:
原名:周怀求。
笔名:
周筱舟——见于译作《野火》(苏联高尔基作),载1934年《文史》1卷4号。
筱舟——署用情况未详。
条目中所提及的《文史》1卷4号,由吴承仕主编,出版于1934年12月1日,出版地在北平,其中确有署名“周筱舟”翻译的高尔基的小说《野火》。至于1935年上海黎明书局伍蠡甫主编的《世界文学》1卷5期,则有署名“筱舟”翻译的苏俄作家S.Simenov(通译“西蒙诺夫”——笔者注)的《一个奴隶的诞生》,《世界文学》1卷6期也发表有署名“蠡甫”和“筱舟”合译的苏俄作家Ilya Ehrenburg(通译“爱伦堡”——笔者注)的《柏罗托里胡同》。那么,是否可以判定上述的“周筱舟”或“筱舟”就是前文几本工具书中所涉及的“周怀求”,也即周小舟呢?
事实确实如此。当然,结论的得出还基于以下几点理由:
首先,“筱舟”和“周筱舟”翻译作品发表的时间相同,主要集中在1934年和1935年。与此同时,周小舟也以原名“周怀求”在1934年南京《文艺月刊》5卷3-5期发表翻译法国作家伏尔泰的《赣第德》、1935年北平《文学季刊》2卷3期发表翻译俄国作家左琴克(通译“左琴科”——笔者注)的《恐怖之夜》,可为旁证。周怀求1935年4月加入中共后,很快成为一位职业革命家,曾几何时,中国文坛再无署名周筱舟、筱舟或周怀求的作品出现。
其次,“筱舟”和“周筱舟”的翻译作品,以苏联作家的作品为主,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作家作品。不过,其翻译所依据的文本均为英文,这和同时期他以原名“周怀求”的翻译作品来源一致。比如,除了上述的《野火》外,还有1934年连载于北平《文化与教育》旬刊第11期和第12期的苏俄作家Alexander Yakovlev的《中国花瓶》,原文就来源于“London Ernest Benn Limited”1932年出版的《Bonfire: Stories out of Soviet Russia》中的“The Chinese Vase”。
再次,周小舟1934年曾以原名“周怀求”在《文化与教育》旬刊第42期发表文艺综述《一年来的中国文坛》,其中在“杂志年的盛况”中谈及12家新近出版的刊物《文学季刊》、《水星》、《文史》、《学文》、《当代文学》、《译文》、《太白》、《世界文学》、《人间世》、《诗歌月刊》、《新语林》、《春光》时指出:
在这许多杂志上出现的,有许多“新人”——新进的作家,他们都能够用熟练的技巧,参加到文艺阵线里来。记得数年前,小说月报和创造月刊对垒的时代,打开一本杂志,总是那几位宿将旧人,现在的情况,已大不同于那个时代了,大批新的生力军,保证了文坛的健康与坚实。
笔者发现,此文中谈及的《文学季刊》、《文史》和《世界文学》的作(译)者里,恰恰就有“周怀求”、“周筱舟”或“筱舟”。由此看来,“新人”之说,未必是无的放失。
最后,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先父吴奔星1933年至1937年在北师大国文系读书期间,和周怀求既是湖南同乡,又是比周晚两届的系友。他曾积极参加周怀求领导的北平高校黄河水灾赈济活动1,后来由周介绍加入“民先”。父亲健在时多次告诉笔者,他于1936年曾为《北平新报》编辑过一个名为“半月文艺”的副刊2,当时邀请过包括周怀求在内的多名北师大同学写稿。遗憾的是,他生前虽数次委托学生和朋友去查找《北平新报》,但始终未果。直到前不久,笔者才通过首都图书馆文献咨询部门查到《北平新报〉》“半月文艺”副刊数期,原来《半月文艺》创刊于1935年5月4日,比先父回忆的时间足足早了一年,这应该是他生前托人从1936年的报纸中查找而一无所获的主要原因!笔者发现,当年7月6日的《半月文艺》第5期(刊头误为第4期),以头条位置发表了“筱舟”翻译的“A. Vesyolg”原著的《俄罗斯浸在血泊里》!此文文末显示“未完”,而该期副刊“下期内容示要”中也明确标明有“筱舟:俄罗斯浸在血泊里(续完)”字样,表明下一期《半月文艺》还有连载,尽管笔者目前尚未看到该期副刊。
综上所述,“周筱舟”和“筱舟”是周怀求当时的笔名,应该是无疑的。
关于作家的笔名问题,韩石山先生在一篇谈李健吾先生答问(见《名作欣赏》2011年第5期,第108页)中表示:仅仅凭《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一本书去判定作家的笔名是不行的,“必须找到文章,倒回去找到原始材料,而且要证据确凿才行”。笔者以为,韩先生所持的原则十分严肃,也很科学。笔者在寻觅和论证周小舟的笔名过程中,虽然尚未读到韩先生的上述文字,但所遵循的原则和韩先生别无二致。因此看了韩先生的文章后,于我心有戚戚然焉,不得不记。
翻译过高尔基小说《野火》全文
在吴承仕主编的《文史》双月刊1卷4期上,周筱舟翻译的高尔基的《野火》有14页,约1万字。从文后“未完”字样看,该刊下一期应该继续刊载,但寻遍四方,未得该期杂志,或许因为种种原因而“突然死亡”。事实上,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文坛,刊物因政治或经济因素突然终刊的情况并不罕见。好在《野火》文前的有一段译者按语,透露出不少资料,不妨一引:
野火Other Fires是高尔基Gorky氏四部曲Tetralogy四十年代——克林姆沙姆金之一生The Life of Clim Samghin的第三部,接着Bystander(已有中译本,名四十年代,麦耶夫译)与第二部Magnet的。每书都自成段落,各各描写沙姆金之生活中的一时期,所以四书合起来看,便可见沙姆金之整个的一生,分开来读,也可见他在某一生活阶段中的态度和特点。
译文系据1933美国D.Appleton And Company出版巴克雪氏Alexander Bakshy 英译重译的,文中注释有系英记者(“记者”疑为“译者”误植——笔者注)所加者,都已特别标明,以免掠美。
译者也将本书全文译竣,惟尚待整理修订,出版需时,故将业经整理之第一章,先行发表,以求指正。
译者1934年9月25日
从按语中我们得到如下线索:一,周筱舟翻译的《野火Other fires》是高尔基四部曲《The Life of Clim Samghin克林姆沙姆金之一生》(现通译为《克里姆·萨木金的一生》1)的第三部分,写于1930年;二,该书第一部分、创作于1927年的《The Bystander》,当时已有中译本,叫《四十年代》2,译者是麦耶夫;三,周筱舟翻译《野火》并非依据俄文,而是源自英译本;四,周已经把《野火》翻译完毕,准备待整理后出版,而发表在《文史》双月刊上的只是其第一章。
笔者查询了1949年前出版的高尔基的相关译著,这部未完的“四部曲”,除了麦耶夫翻译的《四十年代·上》外,罗稷南翻译了全部4本1,尽管他第三部译本中文名为《燎原》和周筱舟的《野火》不同,但两人翻译所依据的英文版本完全一致。遗憾的是,周筱舟至少30万字的《野火》译稿未能如愿“整理修订”后出版,事隔大半个世纪,不知是否还存于这个世界?不知是否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顺便说一点题外话,据王蒙回忆2,胡乔木曾说过,“高尔基的《母亲》是典型的,但高尔基最好的小说不是《母亲》,而是《克里姆·萨木金的一生》。”当胡乔木如数家珍地谈这部长而且怪的小说,王蒙大吃一惊,因为他以为没有几个人能够读得下来。
提出“现代派”诗歌概念早于孙作云5个月
如今论者谈起中国“现代派诗歌”,一般都会提及孙作云1935年5月15日在《清华周刊》第43卷第1期发表的《论“现代派”诗》一文,不但有人提出“最早提出现代派诗这一名词的”是孙作云(《现代作家和文学流派》,秦亢宗,蒋成瑀编,重庆:重庆出版社,1986年,第200页)、《中国现代新诗的流变与建构》(林焕标,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261页),甚至还有人认为“现代派得名于1935年孙作云发表《论‘现代派’诗》一文”(《中国文学之最》,谢冕、李矗主编,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9年5月,第581页)或“最早为现代派诗命名的是孙作云”(见古远清《徐迟与现代派》,《盐城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8月第29卷第4期,第21页)。
其实,早在1935年元旦,周怀求就已经在《文化与教育》旬刊第41、42合刊(新年号)发表的综述文字《一年来的中国文坛》中明确指出:
新文学运动以来,成就最少的是诗,前些年新月派的诗曾经风行一时,因为徐志摩的死,和新月诗刊的停刊,它的影响也渐渐消沉下去。代替新月派的却有现代派的诗的起来。这一派以戴望舒作为代表(有望舒草诗集),他们的作风是模仿法国象征派,以不使读懂为上乘,打开现代月刊一看便可看到:
……呀,
……了,
……吗,
……呢,
或用哪、罢、呵、吧、底、的,……作“韵脚”的诗,他们的“诗式”,是尽量朦胧、朦胧,朦胧到读了之后莫知所云的境界,但他们说这是象征。
以上文字仅200有余,内涵却十分丰富,至少包括六点内容,颇为引人注目:一,“现代派的诗”是代替新月派而起来的;二,戴望舒为“现代派的诗”的代表;三,代表作为《望舒草》;四,作风是模仿法国象征派;五,这类诗打开《现代》月刊便可看到;六,现代派的“诗式”是尽量朦胧,朦胧到莫知所云。其中前5点,在孙作云在5个月之后发表的《论“现代派”诗》的专文中有详细叙述,这一前一后的关系,可以如此表达:前者好比是一副骨架,而后者在骨架之上增添了血肉,变得更加丰满。当然,一篇包含各个门类的文坛情况综述和一篇针对诗歌特定流派的研究文字,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但周怀求的文章最早提出“现代派”这一诗歌概念,恐怕是不争的事实,值得研究现代新诗的论者予以充分关注。
1.
1 1935年10月21日北平《世界日报》刊发的《师大捐衣》新闻里,有“国文系吴奔星君7件”字样。对这次水灾赈济活动,周小舟1944年曾回忆说:“7月黄河水灾,我们发动各校组织水灾救济会,以女一中、师大、清华、东北大学组织较好。这个组织团结了许多先进青年,为以后一二九运动做了组织上的准备。”(见《周小舟纪念文集》,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1月,第3页。)
2吴奔星也曾在《在向邵西师请教的日子里》(见《黎锦熙先生诞生百年纪念文集》,北京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 1990年4月,第156页)一文中表示:“1936年6月我主编的北平《小雅》诗刊创刊,正逢方玮德逝世一周年,来不及刊出吊念他的诗文,遂在我主编的《半月文艺》(《北平新报》副刊之一)上发刊‘悼念诗人方玮德专辑。’”同样是误记了时间和相关事实,《半月文艺》上并无“悼念诗人方玮德专辑”,只在1935年6月15日刊发过《诗的创作专号》,其中有吴奔星的诗作《纪念诗人方玮德》而已。
1《克里姆·萨木金的一生》是高尔基的长篇小说。1925年开始创作,1936年4卷全部出版。这是一部俄罗斯社会生活的编年史,作品副标题叫“四十年”(可参见《名家名作鉴赏 从高尔基到艾特玛托夫》,福州市:福建教育出版社 , 1992年6月)
2 《四十年代·上》(上海联合书店,1931年1月10日初版)
1 笔者见到的版本分别是第1部《旁观者》(生活书店 , 1948年4月初版)、第2部《磁力》(生活书店 , 1938年9月初版)、第3部 《燎原》(生活书店 , 1936年7月初版)、第4部《魔影·上下》(大时代书局 , 1945年3月初版)
2 见《不成样子的怀念》(人民文学出版, 200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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