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丁言昭
【简介】最近见到一本徐志摩的书：《自剖》，是1928年新月书店的初版本，封面由江小鹣设计，将徐志摩头像以漫画手法变形为一棵树，又把一柄剑由下往上刺去，义无反顾地把脑袋一劈为二，与书名“自剖”相呼应，构思独特，别开生面。说起江小鹣，使我想到十几年前，我写徐志摩三部曲：陆小曼、张幼仪、林徽因传时，接触到江小鹣的
【全文】
最近见到一本徐志摩的书：《自剖》，是1928年新月书店的初版本，封面由江小鹣设计，将徐志摩头像以漫画手法变形为一棵树，又把一柄剑由下往上刺去，义无反顾地把脑袋一劈为二，与书名“自剖”相呼应，构思独特，别开生面。
说起江小鹣，使我想到十几年前，我写徐志摩三部曲：陆小曼、张幼仪、林徽因传时，接触到江小鹣的资料，当时想，将来有空一定要写写他，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来说说他——我国早期的雕塑家。
为陈英士铸像
讲起江小鹣（1894-1939），先得说说其父江标（1860-1899）。
江标是翰林，曾入同文馆学习治史，1895年参与北京强学会，是维新运动的重要人员。1895年至1897年，到湖南担任湖南学政。戊戌变法失败后被革职，到沪，不久病死。
江标在江苏吴县（今苏州）老家建有“灵鹣阁”，是个藏书楼，聚宝斋。他会书法，能刻画金石，善作山水。因为精于鉴赏，并熟悉青铜器铸造方法，所以搜集诸多精品青铜鼎彝。灵鹣阁还藏有大量卷轴，并以古籍珍本为最。江标与文廷式、费念慈号称翰林院三大学者。
江小鹣从小长在灵鹣阁，耳熏目染，对他后来的嗜好：收藏、青铜器鉴赏、京剧有重要影响。
江小鹣早年赴法国留学，在巴黎学雕塑。课余时，在巴黎铸像厂打工，勤工俭学，既解决了学费，又学到青铜器铸造技艺。1915年回国后，定居上海，应刘海粟之邀，到美术专科学校任西洋画教授，兼教务主任。后在闸北开工艺美术工厂，卖古董，接着建造自己的画室。
江小鹣曾为许多名人铸像，有孙中山、蒋介石、谭延闿、龙云、黄兴、邵洵美、哈同等十几个，今天笔者主要说为陈英士铸像之事。
陈英士是浙江湖州人，1906年留学日本，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一直是孙中山的得力助手，被孙中山赞誉为“革命首功之臣”。1916年5月18日被害。人们为了纪念陈英士，准备在杭州湖滨公园为其铸一铜像。
那么找谁来铸像呢？那时，浙江省政府要人蒋伯诚与江小鹣友谊甚深，因此，邀请江小鹣来担纲此重任。
江小鹣起先婉拒，因为他原来打算绘画半年，然后开画展。无奈蒋伯诚的一片诚意，他来往沪杭数次，终于打动了江小鹣。接着商量其实际费用，共需二万六千元，铜约万七千元，工场开张须七千元左右。
大型的铜像，必须先做小模型，这个工作江小鹣是在与王济远合作画室里做的。画室地址在上海老城内西门林荫路19号，实为艺苑绘画研究所，是个西洋美术团体，由江小鹣、张辰伯、王济远、朱屺瞻发起创办，王济远主持。
每天上午，江小鹣忙着造陈英士铜像的小模型，先做一泥像，然后翻成石膏像，然后将石膏像稍加修改。江小鹣的助理员为画家张辰伯，得其相助，让江小鹣获益不少。
在此，还得介绍一位重要的女士，那就是江小鹣的夫人，她主持家政，使小鹣无忧无虑地专心工作。她还将丈夫的画绣出来，那美妙得不可思议啊！
笔者在1928年12月1日《狮吼》11期上，见到一小文《江小鹣与陈抱一》，内中说：“中国画家中有正式的画室Atelier的，始则有陈抱一江湾精緻的建筑；最近江小鹣又在金神父路起了一座。江小鹣尚有一间雕刻室，长三十四英尺宽十六英尺，现在在家内已堆满了烂泥铁器，准备塑起陈英士的骑马像。”
金神父路即今日的瑞金二路，当时，那儿住过很多名人。陈英士巨大的铜像就是在这里铸造的。
泥型及石膏型早已竣工，现在仅有两三部分尚未完成。1929年4月30日下午，陈英士之弟陈蔼士、杨杏佛、周纶等纷纷到金神父路来参观。
场内挖大小地坑八处，翻砂炉，因工作关系，随搭随拆。当天陈英士铜像之头胸翻砂，上午十时，开炉燃烧，至下午三时，镕铜二炉，有六百五十斤。室内温度达一百二十余度。翻砂炉灶拆去，即用铁练系在大吊架上，将架推至第二坑上，工人将其倾入釜内，再注入翻砂型中。此时，上海影片公司的但杜宇，率各摄影师从不同角度拍摄。众人都汗流浃背，但先生开玩笑说：今天变成烤鸭，可惜没有甜蜜酱，不然可请大家一起大嚼一顿呢！
不知道这些珍贵资料还在世吧？如在的话，可了不得！
陈英士青铜像，连底座高约8米。最早放在上海，后立于杭州西湖湖畔陈英士墓旁，1950年代初被毁。
担任云裳公司艺术主任
1927年的上海，出现一家女装商店，叫云裳公司。地址在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122号斜桥总会对面的一幢洋房里。
这个服装店的出资人是谁呢？有的说是江小鹣、邵洵美和唐瑛，有的说是唐瑛和陆小曼，据张幼仪自己说，是八弟张禹九和徐志摩以及徐志摩朋友合资开办的。张幼仪担任总经理，要负责看订单，下班时告诉裁缝师。
1927年8月的《上海画报》上，几乎天天有云裳公司的广告。
1927年8月9日《上海画报》261期上的广告语如下：
要穿最漂亮的衣服，
到云裳去！
要配最有意识的衣服，
到云裳去！
要想最精美的打扮，
到云裳去！
要个性最分明的式样，
到云裳去！
云裳公司于1927年8月7日开张。之前的3日，徐志摩写信给周作人，他说：“新办两家店铺，新月书店想老兄有得听到，还有一爿云裳公司。专为小姐娘们出主意的，老兄不笑话吗？”同年10月26日，徐志摩又写信给周作人，说：“云裳本意颇佳，然兴趣一懈，即一变而为成衣铺，江小鹣亦居然美术家而裁缝矣。”
江小鹣是云裳公司艺术主任，他在法国留学时，见过模特表演，心想何不尝试也用一些模特来展示自己设计的服装呢？再加上陆小曼和唐瑛两位名媛的捧场，媒体的极力宣传，一时间，云裳公司成了上海女性的时尚去所。
1927年底，云裳公司“市面萧条，存货呆帐，影响于流动资金。曾由股东另组银团，出资维持，作为抵押性质，接着营业部主整旗鼓。”（秋意：《云裳公司挽留职员之方法》，载1928年3月9日《晶报》3版）。
面对公司这种情况，首先是江小鹣提出辞职，接着营业部主任张君、打样的韩君、会计李君等纷纷表示要离去。董事会很着急，作为股东的陆小曼和宋春舫，深知江小鹣对公司的重要性，他既是公司的创办人之一，又是具有号召力的人物。于是董事会委托陆小曼找江小鹣，说明他的离去，将给公司造成怎么样的损失，尽量挽留他。
这天，陆小曼找到江小鹣，问道：“小鹣，你为什么要辞职？”
“我天天泡在公司里，画都荒废了。辞职以后，我要专心研究我的艺术。”
看到江小鹣对自己的美术专业如此热爱，陆小曼有点感动，她说：
“我看这样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江小鹣是个急性子，陆小曼还没有把话说完，就急着问。
“你听我说呀，你干脆请假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仍然回来当你的艺术部主任？”陆小曼见江小鹣低头不语，接着又说，“在你请假的三个月中，公司股东将给你一笔资金作为研究之用，你看行吗？”
江小鹣终于情不可却，答应三个月后再回公司。
云裳公司的发展，带动了上海时装业的繁荣。不久，出现了鸿翔时装公司，与云裳公司并驾齐驱，成为一流的时装公司。
抗日战争爆发后，云裳公司盘给了一个祝姓老板。
为天马剧艺会演出
天马剧艺会是北伐战争前，上海很有特色的一家业余剧艺团体。创办人是江小鹣。他受母亲影响，热爱戏曲艺术，是上海名票。江小鹣是晚清名士江标之子，而谭延闿是江标的门生，凭着这层关系，江小鹣在北伐后的上海，虽然总是闹穷，却是一位很“兜得转”的人物。
天马剧艺会经常举办美术展览会和一些演出，1927年12月，他们准备一场戏曲会演，陆小曼约了江小鹣和一些朋友到自己家里去商量此事。那天到的有江小鹣、陈小蝶、唐瑛、翁瑞午和《上海画报》记者周瘦鹃等，他们边吃边谈。翁瑞午与江小鹣是表兄弟，翁瑞午的女儿翁香光称他为小鹣伯伯。瘦鹃在文章中说：“久不见小曼女士矣，容姿似少清癯。盖以体弱，常食二竖所侵也。女士不善饭，独尝米面，和以菌油，食之而甘”。
他们商量的剧目有《贩马记》（《奇双会》）《游园惊梦》等。后来俞振飞也赶来，特地为陆小曼和江小鹣说《贩马记》。俞振飞的唱白均婉转动听，有这样一位名师指点，使陆小曼和江小鹣得益匪浅。
1927年11月12日《上海画报》292期上，陈小蝶写了篇文章《蝶野小识》，文中说：“晚膳志摩家，瘦娟、瑞午、振飞、小鹣皆在座，棣华，唐瑛字也。小鹣学《奇双会》，振飞为之师、棣华赵宠、小曼桂枝……”
这只是报上看到的两篇文章，事实上像这样的聚会还有不少。
1927年12月6、7日，天马演艺会主办戏曲演出，在夏令配克戏院演出两场。江小鹣参加了这两场的演出。剧目如下：
第一场：
《跳加官》江小鹣
《女起解》沈恒一
《能仁寺》王凌云
《寄子》苏少卿、吴我尊
《宝莲灯》翁瑞午、胡仲龄
《七星灯》陈刚叔
《玉堂春》陆小曼、翁瑞午、徐志摩、江小鹣
《群英会》袁抱存（寒云）、俞振飞、席少荪
第二场：
《女加官》徐老太太
《虹霓关》（二本）戎伯铭、张光宇
《闹学》徐孟贤、徐仲德
《捉放曹》鄂吕弓、吴老圃
《思凡》徐老太太
《御碑亭》苏少卿、俞振飞、翁瑞午、戎伯铭
《回营》袁抱存（寒云）
《奇双会》陆小曼、翁瑞午、胡仲龄、江小鹣
《玉堂春》里的《三堂会审》开演出了，一声“带犯人”，舞台侧内立刻响起一个女声：“苦啊——”艳声哄传，赢得一片掌声，随着苏三登场，又是一个碰头彩，陆小曼唱西皮倒板：“玉堂春跪在都察院……”唱得温婉动情，打动观众。
由于翁瑞午与陆小曼的行当都是青衣，不能同时扮演玉堂春，翁瑞午就让陆小曼演玉堂春，自己反串小生王金龙，徐志摩和江小鹣演蓝袍和红袍。
抗日战争期间，江小鹣在昆明参加“义务戏”演出，以征集赈灾款，还新学了《打渔杀家》《击鼓骂曹》《文天祥》等几出戏。
人们还记得他
抗日战争爆发后，江小鹣应龙云之邀，到昆明，为龙云塑像。1939年因心劳过度而去世，只有45岁，正当黄金年龄阶段，可惜啊可惜！
但是人们并没有忘记他，2008年6期《雕塑》上，刊登刘礼宾先生的《江小鹣——活跃于民国上层社会的早期雕塑家》。江小鹣的亲戚陆建初写了本《江小鹣传》，2005年由上海画报出版社出版，遗憾的是笔者一直没找到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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