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有一封葛正慧的信

【出版日期】2019-12-01
【类型】报纸
【作者】丁言昭
【简介】1980年代初,我想写济公的木偶剧,手头没有什么资料,只是在一些书籍中看到有关济公的传说。一天,听父亲丁景唐说广东内部出版了一套济公传,我立刻请父亲的朋友代购一套。看着书,我展开想象的翅膀,经过一年的构思和修改,创作了《济公闹秦府》,自我感觉良好,交给团里。那时郑仲英女士刚刚从歌剧院调到我们木偶剧团
【全文】

1980年代初,我想写济公的木偶剧,手头没有什么资料,只是在一些书籍中看到有关济公的传说。一天,听父亲丁景唐说广东内部出版了一套济公传,我立刻请父亲的朋友代购一套。

看着书,我展开想象的翅膀,经过一年的构思和修改,创作了《济公闹秦府》,自我感觉良好,交给团里。那时郑仲英女士刚刚从歌剧院调到我们木偶剧团当团长,她看了剧本后,很重视,召开全团大会,讨论我的剧本。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我们团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剧本开大会,最多在编导组里打几个来回。大家讨论得挺热烈,最后是卢炳富的一句话决定了这个剧本的命运,他说:“济公是好人还是坏人,目前没有定夺,还是等一等再说吧。”卢先生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军代表。

过了一二年,电视剧、京剧等都纷纷上演了济公,轰动全国,我那可怜的《济公闹秦府》只能望洋兴叹,幸亏剧本发表了,我心里稍稍得到了安慰。

在这过程中,为了弄清济公的来龙去脉,我写信向上海图书馆的葛正慧先生请教,问历史上真的有济公这个人吗?

葛正慧在学术界大名鼎鼎,被称为百科全书、万宝全书,特别是解放前文化界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父亲有啥事,也专程上门拜访,这个门,不是家门,而是图书馆的门,因为他从来不允许别人上他家去的。

不久葛先生来信说历史上确实有此人,并且抄了一首济公写的诗,一共四行,我只记得一句:“东壁打到西壁”。现在信和诗都找不到了。可幸的是,在查找信件时,我发现我还留存了一封葛先生于1980年6有16日晚上写的信,第二天早晨作为急件,送到木偶剧团,因为我团在上海图书馆对面,其实他只要打个电话让我去取就行了,他就是这样认真。

信的开头写:“承询旧路名,我把‘汶水路’记错了。(‘汶水路’应当是今天的‘宛平路’的旧名)

又,‘善钟路’是今天的‘常熟路’的旧名,这没有错。”

我写现代作家的传记,常常会碰到一些旧路名的事,搞不清,就去问一些老前辈或找资料看。为什么打听“汶水路”和“善钟路”?前一个忘了是写谁,后一个是为了写丁玲。

1931年2月7日,胡也频遇难,4月,丁玲与沈从文一起,将刚刚出生的儿子蒋祖麟送到湖南交母亲抚养,旋即返沪。1931年11月,丁玲与比自己小二岁的冯达同居。住在巨泼来斯路(今安福路)德安里,即62弄1号。

但是丁玲回忆说:“这年11月,我们就一起搬到善钟路沈起予家。沈起予住三楼,我们住二楼。每月我们给沈家廿元房租,楼下一家一同搭伙吃饭,每月给她廿元饭钱,并和他们共用一个阿姨。‘一•二八’后不久我们离开善钟路。”底楼的住户是李一氓。

为了弄清善钟路是现在的什么路,就去问了葛正慧先生,得到回答后,我立刻骑自行车去实地考察一下,结果在安福路上找到“德安里”,弄堂口有个皮鞋摊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伯正低头认真地缝补鞋子,见我在弄口转来转去,抬头用疑惑的目光朝我看看,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从前住在这里的?”我连忙摇摇头,马上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他笑了笑,显得很慈祥,看见他这副模样,我就实话实说。

“从前有个老作家曾在这里住过,不知道这条弄堂是否变化过?”

“没有,这儿一直没变过。”

于是我在弄口和弄内的1号均拍了些照。现在这儿全部拆除,造起高楼,一点点痕迹都没留。

丁玲的回忆有误,善钟路(常熟路)和巨泼来斯路(安福路)是垂直关系,她住的安福路62弄与常熟路非常近,丁玲误记为住在善钟路上了。

葛正慧先生在信中简单地述说了这两条马路的历史,说“这两条路是从1943年起就改为今名,(并非1949年上海解放后所改),1941年12月8日日美战争爆发,日伪进入上海租界,(孤岛时代结束)日伪改掉了欧美式的路名。(我看解放日报《朝花》连载的《红侠传》,其中有些路名错在不分新旧。)”

葛先生的话都是有根有据,不是随随便便瞎讲的,那怕是小事情也是如此。为了查找这两条马路,翻了手边的工具书,因为人的记忆难免有错。他是根据《新中国手册》所附“上海新旧路名对照表”。这里所说“新中国”者,是汪伪在上海出版的《新中国日报》所印手册,属于旧平装本。葛先生对我说:“你研考文史写作传记,往往涉及路名,今后可以利用此书。”后来我涉及到解放前的路名,往往利用父亲给我的一本书《上海市路名大全》,是解放后出版的。

最后祝我要“多思多作”,在以后的创作生活中,我确实按照葛先生所告诫的那样:“多思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