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陈梦熊
【简介】 早在一九八二年王元化先生即曾提出为上海“孤岛”时期的重要诗人辛劳编集之事,我当即开始收集辛劳诗文资料,但由于种种原因,诗文集至今未得出版,现《世纪的回响》丛书决定将这本书收人第一辑,这部命运多舛的书终于得以呈现给读者,我自然非常高兴。 辛劳英年早逝,有关他的生平和著述现有资料甚
【全文】
早在一九八二年王元化先生即曾提出为上海“孤岛”时期的重要诗人辛劳编集之事,我当即开始收集辛劳诗文资料,但由于种种原因,诗文集至今未得出版,现《世纪的回响》丛书决定将这本书收人第一辑,这部命运多舛的书终于得以呈现给读者,我自然非常高兴。
辛劳英年早逝,有关他的生平和著述现有资料甚少,较为完整的仅钦鸿光生撰写的一篇。现将汇集所得,加以爬梳,概述如下:
辛劳原名陈晶秋,化名陈中敏,笔名有肖宿、叶不凋、煊明、骆寻、辛洛、骆寻晨、方可和晴夏等等一九-一年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盟(扎兰屯),也就是在“哈尔滨到满洲里国际铁路线”上的海拉尔市。他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故乡的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土度过。“九·一八”后,他不堪日寇对我关外的蹂躏,毅然与一些东北文学青年流亡来沪,并与左联取得联系。据林耶回忆,辛劳是一九三二年五月加人左联。当时他与师田手、林耶三人同住在北四川路余庆坊的一个亭子间里,活动直接受周钢鸣和何谷天(周文)领导。同年八月,辛劳和师田手、王梦野三人因在闸北参加左联组织的示威活动而被捕,幸而被押日期不长,当月十六日即被释放。此后,辛劳转去左联法南区小组,与叶紫、尹庚、雷溅波等人一起活动。
据彭燕郊同志函告:辛劳曾经对他说起,他在上海期间,曾与刘莉影同居。刘是电影演员,知名度在蓝苹之下,与辛劳分手后,和魏鹤龄结婚,魏五十年代演过《祝福》。魏与刘婚后育有一女,名字却是辛劳起的,叫魏蕊,如还健在,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后承阿英幼子钱厚祥、沈琰夫妇之助,找到了辛劳与刘莉影
及杨沫、白杨、许晴等七人的合影。这帧合影摄于一九三三年春节,杨沫、白杨当时都在北京。可能辛劳、刘莉影亦在北京,后来到上海才有一段同居生活。至于详情,还有待进一步调查。特将这帧合影刊出,足证辛劳曾与进步电影、戏剧界人士有过交往,从而了解他生活中的另一个侧面,扩大了视线,也便于对辛
劳的生平有更全面的了解和探索。
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五年间,辛劳化名中敏在海沪西劳勃生路(今名长寿路)私立江苏中学任教,据当时的学生赵秋之、宋丈、张焱等回忆,辛劳除了认真地授课和教学外,还指导学生阅读进步书刊和辅导写作、办墙报等等。他曾编写了《给初学写作者的信》四篇,油印后,发给学生阅读,为学生们组织的拓荒演剧队和拓荒歌唱队,写过一首《拓荒社社歌》,还带领学生去参加过左联举办的诗歌研究和写作活动。有一次讨论题目是“社会价值第一,还是艺术价值第一”,辛劳主张“社会价值第一,艺术价值第二”。但后来他在创作实践中却纠正了这种源出“拉普”的观点,而有了自己新的认识。会上他和其他与会成员一样,宣读自己的新作品。从此以后,学生们知道他就是“辛劳”。
确实,辛劳此时正热衷于诗歌、小说和散文的创作活动。日前见到他最早发表的作品,是写于一九三四年题为《阴影》的散文,虽不知初载于何处,但已编人《古屋》第三辑内。他在这两三年内陆续写出了不少作品,分别发表在与左联有关的一些刊物上,如《小说家》、《中流》、《光明》等等。当时他偏重于小说、散文的写作,内容大多取材于自己的生活经历,反映社会的种种现实问题。由于这是他创作活动的起步。艺术上不免幼稚。
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后,辛劳投人抗日救亡运动中去。他创作热情高涨,一连在《救亡日报》等发表了《火中一兵士》、《夜袭》、《在火中》、《战斗颂》和《难民的儿歌》等十多首歌颂抗日军民战斗业绩的诗篇,宣传抗日救亡运动。“八·一三”以后,他又投入难民收容工作中去。辛劳参加国际第一难民收容所里的难民教育工作,地址在法租界马斯南路(今名思南路)震旦大学操场上。一面在难民中扫盲,一面宣讲革命的事迹和革命的道理。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至一九三八年八月,辛劳去了皖南新四军军部。临行之夜,他写了一首短诗《别上海》,发表在《华美晨报·诗歌周刊》上,藉以打发他的离别之情。到了云岭新四军驻地,先在战地服务团,后调入徐平羽(当时名白丁)主持的《抗敌》丛书编委会,与聂绀弩、林琳等一起工作。一面进行创作,一
面辅导青年作者。林琳、菡子等就是在他们辅导下,开始走上创作道路的。据林琳同志回忆,编委会存在只有三个月就结束了,丛书虽未编成,但四个成员却写出了一批短篇小说、诗歌和散文,还集体编写了一个题为《圣诞节之夜》的独幕剧。剧本以西安“双十二”事件为背景,故事发生在一个教授家中,时间在圣
诞节的晚上,老教授的朋友、学生在他家中过圣诞节,围绕着当时发生的“双十二”事件,从不同的角度,各抒己见,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剧本脱稿后,由聂绀弩书写了剧名,扎上一根美丽的缎带,再由白丁亲自送交正在新四军驻地观察的周恩来副主席,作为一件珍贵的纪念品。辛劳在剧中扮演了一位东北流亡青年,演得很成功。正因为如此,外界将丛书编委会误传为文艺创作组,这是必须说明的。又据彭燕郊同志在今年六月十四日和七月一口答复笔者的信中说:不久,辛劳因患肺病,“我也有肺病,同在小河口后方医院治疗,同住一个病室半年之久,朝夕相处,谈诗论文,他比我年长,对我关怀备至,是我学文学、学写诗的引路人之一。可以说情同手足。几十年了,我常常想起他。”并将辛劳给他的信札和他保存的辛劳照片翻拍寄来,我如获珍宝,不胜感激。
在莫洛主编《暴风雨诗刊》第二辑《风暴》中,也曾刊载过一封辛劳的遗札,其中讲到:
“诗歌虽已被人注意得多了,但作为这大时代的进军战鼓与历史的里程碑的诗歌,我们需要更响亮、更开朗。这是沉重的担负。彼得菲(今译裴多菲)说得好:‘谁要是拿起诗琴,谁就给自己负上极重大的责任’的可恨,我给病缠着,不能多做一点……
我决定写有意义,有内容、有韵律的诗,虽然到现在我还写不出一首好的诗来。”
这封信是写于一九一九年皖南小河口后方医院的病室内,也正是他在酝酿或创作著名长诗《捧血者》及其续集,尽管他身患疾病,有时咯血,但仍执著于革命诗歌的创作,关注着诗歌的命运和发展。
然而辛劳在此工作时间不长,原因是项英实施着“左”的政策,可能还怀疑他是“托派”。这样辛劳不得不离皖返沪。抵沪不久,他就参加了由中共地下党领导的诗歌团体行列社的种种活动。在这段时期里,他更加积极地投入诗歌创作中去,写有长诗《棉军衣》,短诗《土地》、《年夜》等。还写了散文《旅客及其他》、《野操》等。这时他的创作日趋成熟,显现出艺术上独特的个性,获得各方面的好评。确如吴强同志所赞扬的,辛劳是位“胸中充满着革命激情的,文学素质深厚”的诗人,也是位“才华横隘”的革命诗人。蒋天佐同志也说:“他的诗同他的人一样、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拙于言词,而心热如火,气壮山河。”他确是‘“在‘孤岛’文学战线上走在最前列冲锋陷阵”的重要一员。
后来,辛劳重返新四军驻地,不久迫于形势变化,他被疏散到金华及浙东地区,与绀弩、荃麟在一起,几个月后,彭燕郊也被疏散到金华及浙东一带,他们又有晤面的机会。辛劳在此仍旧一面养病,一面从事救亡文化工作。一九四零年五月三日,他为长诗《捧血者》添写了《后记》(发表在一九四二年四月三十日出版的《诗创作》第10期)。在此前后,还写了长诗《秋天的童话》、《五月的黄昏》和散文《血》、《做学兵》等。《风暴》上刊有他从金华写来的短笺,说他正在从事《诗时代》的筹备工作等等。
一九四一年皖南事变后,陈毅为了重振新四军的文化工作,在苏北阜宁县卖饭曹筹建了一个文化村,云集了一大批甚有声望的文化人,军部委派杨帆同志负责照料,人称杨为村长。据莫洛在《风雨三月》中回忆,辛劳在此之前已经进入苏北根据地。戈扬在《敌后荆榛仔细看》中也说辛劳住在苏北文协,与东平、何士德等同在盐城(见《新文学史料》总第4期)。一九四一年五月三十日,苏北诗歌协会在盐城成立,出席的知名作家、诗人二十余人,陈毅、钱俊瑞等参加会议并讲话。会议推选葛健吾、辛劳为正副理事长,许幸之、何士德、陆维特、戈茅、邓炬之、戴英浪等七人为理事。这一阶段他心情舒畅,写作勤奋。一九四一年六月十日在《江淮日报》、《新诗歌》专页上,发表了《新十四行》诗。内容描写在丰收季节里,子弟兵与农夫们一起收割麦子,并保卫土地,使敌人不敢再来骚扰的欢乐场景。运用西方诗歌形式,表达苏北根据地农夫们愉快的心情,一变辛劳过去的诗风,是值得肯定的尝试。又在《诗创作》、《力报·半月文艺》和浙东各地的报刊上发表了不少诗歌和散文。随着战事的动荡和变化,在新四军开始北移之前,辛劳一度返回上海。在上海他编竣并出版了《古屋》和《炉炭集》。在诗歌书店出版的多人合集《收成》内,也收了他的新作《命令》等。
近读阿英《敌后日记》,在一九四二年九月五日条内,记有该年一月至六月《盐阜报》副刊《新地》中,刊有辛劳《街头诗断论》,并赞之为“简明深到”的佳作。后来查实,该文刊于一九四二年二月一日《盐阜报》“新地”栏内。文章指出要使诗歌大众化,必须从街(墙)头诗做起,并对墙头诗的文学价值和特性、创作态度等作了阐述和探讨。
至于他的逝世经过,流传着种种不同的说法。有说辛劳“居留浙东、金华,……直至呕血而死。”(见王嘉良、叶志良著《战时东南文艺史稿》)有说他于一九四一年或一九四五年遇难于苏北。(见锡金、吴强、戈扬、蒋天佐和莫洛的回忆)尽管在他的死因和地点、年份上,各说不一。然而,有几点可以确定,即死于敌人的屠刀下或狱中,地点在苏北革命根据地或赴解放区途中。年份当在抗日战争后期。
辛劳的创作,始于一九二四年左联前后,止于抗日战争后期。前期偏重小说、散文,艺术上还不够熟捻;后期重在诗歌、散文,艺术上渐趋成熟,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在上海“孤岛”时期和东南文艺战线上,是位作出过重要贡献的革命诗人,长诗《捧血者》是他的代表作。
辛劳结集的作品,就我们调查所得,诗歌有:《捧血者》、《五月的阳光》和《深冬集》。《捧血者》(原定创作三部,只完成第一部),构思和创作于皖南新四军驻地。金华出版的《东南战线》第五期曾发表绀弩的序和《序诗》,未及发完,刊物停刊后,在《刀与笔》第2、3期上连载完毕。单行本于一九四八年五月,由上海星群出版社列人“森林诗丛”出版。几年前,重庆出版社出版《中国抗战时期文学大系》,在《解放区文学书系》诗歌编中选辑了该诗,但有删节。《五月的阳光》,一九三九年,由江西上饶东线文艺社编入“东线文艺丛书”印行,但至今未见原书。至于《深冬集》,准备编入行列社“诗歌创作丛书”,但未及付梓,太平洋战争爆发,行列社战友四处星散,这部诗稿也就遗失了,还有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刊印的油印本《栅栏草》。内收《在月夜》、《五月十四日》、《小夜曲》和《插秧女》,都是写于韩德勤省府狱中的作品,可惜原件未见。此外,长诗还有《望家山》、《秋天的童话》、《五月的黄昏》、《战马》和《棉军衣》等,短诗数量更多。散文结集有《古屋》和《炉炭集》,均于一九四一年五月由上海文国社出版,集外有《旅客及其他》、《做学兵》等。后期也写过一些文艺短论,还有待搜
集和发掘。本集收入《捧血者》全诗,并补入绀弩《序<捧血者>》。《古屋》亦全部编入,还选辑了两首诗和一篇散文,作为补充的集外之作。总之,我们期望在本书出版以后,觅找合适的机会,另编一本辛劳的诗文集,尽可能将其遗作全部重印面世,藉以纪念这位可敬可佩的革命诗人。
(本文选自陈梦熊著韦泱编《终研集》,有删节)
浏览数: 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