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报纸
【作者】吴心海
【简介】2011年12月底,我从南通现代文学史料专家钦鸿先生那里得到老作家郑康伯(郑彤)的联系方式后,迫不及待给他打去电话。郑先生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曾在先父吴奔星主编的诗刊《小雅》上发表过诗作,是当时我了解到的《小雅》诗人群硕果仅存的一人。孰料,待我打通电话,接电话的郑云楼先生告诉我,他的父亲已经在当月17日
【全文】
2011年12月底,我从南通现代文学史料专家钦鸿先生那里得到老作家郑康伯(郑彤)的联系方式后,迫不及待给他打去电话。郑先生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曾在先父吴奔星主编的诗刊《小雅》上发表过诗作,是当时我了解到的《小雅》诗人群硕果仅存的一人。孰料,待我打通电话,接电话的郑云楼先生告诉我,他的父亲已经在当月17日去世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小雅》上看到郑康伯先生的诗作,我对他的名字是相当陌生的。据我所知,很多现代文学研究专家,对他也是隔膜的。毕竟郑先生活跃于文坛不过三五个年头,从1930年代后期开始,就逐渐脱离文学写作,先后以经商和教育工作为主业。
郑云楼先生听说我对他父亲的文艺经历有兴趣,送给我一本南通文联2005年7月为其令尊编印的作品集《丁香街——郑康伯诗文集》,并在送我的装有老人家三幅照片的信封后面写下如下文字,介绍其父的简历:
郑彤,中共党员。出生于1918年4月23日(江苏南通),祖籍安徽歙县。解放初期曾任苏北行署文教处秘书;1952年后到苏北师专工作,后升格为扬州师范学院,任该学院中文系副主任。2011年12月17日因病在扬州逝世,享年94岁。
《丁香街——郑康伯诗文集》书名取自作者1935年9月出版的同名短篇小说集,由南通当地现代文学史料专家钦鸿负责编辑,并附录了他撰写的《南通现代主义代表作家郑康伯》一文。这是迄今为止对郑康伯最全面的一篇介绍文章。此书还收录有郑康伯本人所写的《我的文学活动琐记》,文前如此表示:“由于过去所存的资料散失殆尽,所以只能就记忆所及,摭取点滴,分别记述,疏漏、谬误之处,定所难免,切望知情人予以指正”。
《诗品》与《小雅》、《诗志》等杂志的交流
此文史料性颇为丰富,其中最吸引我的是涉及新诗的几个部分。郑康伯先生在“参与《当代诗刊》的活动”一段中写道:
约在1936年夏秋之季,我为南通《五山日报》编了一个副刊,以发表诗歌创作、评论为主,以南通爱好文艺的青年为主要对象,稿源也是来自他们。这刊物也是以《当代诗刊》为刊名,延续了约半年之久。……后来,在《当时诗刊》副刊的基础上,我又筹办了一个诗歌月刊,定名为《诗品》,以刊载诗歌创作为主,除刊载南通当地青年的诗作外,还吸收了部分外地来的诗稿。这本诗刊,在南通编辑,由上海群众杂志公司发行,每期16页,32开本。我记得一共出了三期,并与当时的部分刊物进行了交流,至于这三期中的作品、作者等等资料,我已荡然无存。
就我目力所及,《诗品》迄今不见任何新诗史料著述或现代文学刊物目录提及,我也就此征询过藏书家赵国忠、谢其章两先生、新诗史料专家刘福春先生,他们均未见过《诗品》。最近,我机缘巧遇,看到《诗品》1937年4月出版的第2期,惊喜地发现作者包括先父吴奔星在内,其余作者还有李章伯、李白凤、锡金、邵冠华、沙蕾、南星、常白、沈洛、曾今可等,其中吴奔星和李章伯是北平《小雅》诗刊的编者,常白、沈洛是苏州《诗志》诗刊“菜花社”的成员,锡金手头也编辑有《中国新诗》,由于郑康伯在《小雅》和《诗志》上都发表有诗作(《中国新诗》也十分鲜见,待查),足以印证郑康伯上文所说《诗品》“吸收了部分外地来的诗稿”、“并与当时的部分刊物进行了交流”的说法!
《小雅》上的象征派诗作《寒宵》
说来也巧,刊发吴奔星诗作《无题》的《诗品》第2期的出版时间,和发表郑康伯诗作《寒宵》的《小雅》第5、6期合刊的出版时间基本吻合。由于后者是终刊号,而《诗品》第1期又无缘得见,无法判断两人此前是否有过交集。且留个悬念在此,希望来日有心人或知情人能够补充。至于《寒宵》一诗,郑康伯本人没有提及,《丁香街——郑康伯诗文集》也失收,且引如下:
夜,/十二月的风,/飏过古瓮,/揉碎霜花,/一阵寒,/一声唏吁。
阁顶/有折枝,/堕下,坠下……/音阶,/如二月斑鸠底/消瘦的梦呓。
而我,/拥火默坐,/凝视,/纸细工的/窗前,/“烛影摇红”。
这是一首象征派色彩十分浓郁的诗作。郑康伯在《我的文学活动琐记》之“对新诗的尝试”一段中表示,他是在上海读大学(私立正风文学院)时受外语教授朱维基先生的影响,“开始对新诗发生了兴趣”:
新月派的徐志摩与陈梦家,现代派的戴望舒,一度对我的影响较深。我开始学习写新诗,写过十四行诗,写过方块诗,写过象征派诗,一味模仿、学步,实际上是处于一个“上下求索”的混沌、朦胧境界。
屈指算算,郑康伯学写新诗的时候年仅16岁,在《小雅》上发表这首“象征派诗”《寒宵》的时候也不过19岁。
吴奔星发表在《诗品》上的《无题》,是一首短诗:
绕着/你的眼之睫篱/我的心/一个圈,二个圈……
篱门卷了/一个“一”字/刻在心上,心/乃有催眠的律动
同样也是有着象征派新诗的意蕴的。吴奔星1940年在《逸史》第10期发表的《新诗略论》中把《小雅》诗人群归于法国诗风派(意象派),即象征诗派,确实是符合历史实际的。《小雅》和《诗品》当年相互交流,主编们在诗歌理念上气味相投,也应该是主要因素吧!
《十月》一诗究竟发表在哪里?
《我的文学活动琐记》有一小节题目是“关于《十月》的话”,文中谈及台湾成文出版社周伯乃所著《早期新诗的批评》所提到的他的一首作品《十月》:
这首小诗,写于何时以及发表于何处,我已难以回忆。这首诗,的确没有什么新意,写诗的当年,可能也只是一个十余岁的青少年吧,竟然没有昂扬的情绪,而似乎有着感情上的重负,在诗里表露了一种自甘寂寞的、善感的、落寞的情怀,今日重读此诗,也真的无法自解。
《丁香街——郑康伯诗文集》所附录的钦鸿《南通现代主义代表作家郑康伯》一文,在谈及此诗时也有“该诗所载未详”之句,并评论说这首诗“有浓重的象征主义色彩”。奇怪的是,该书在“诗歌篇”收录《十月》时,文末却分明标有“原载1936年6月《诗品》第二期”字样,不知道根据何在。这样,就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我所亲眼目睹的《诗品》第2期并非1936年6月出版,而是1937年4月出版,二是翻遍《诗品》第2期,无论是目录还是正文,都没有《十月》这首诗。
其实,据我所见,《十月》这首诗发表于路易士、韩北屏主编的《诗志》第1卷第3期,时为1937年3月5日,和当年4月份出版的《诗品》第2期大体相同。
郑康伯写于1995年的《我的文学活动琐记》中提及了参与创办《当代诗刊》时的同学锡金、严辰(厂民),也谈到较早接触过、对其有影响的诗家,如蒲风、臧克家、徐志摩、朱湘、陈梦家、方玮德、刘纳鸥、戴望舒等,甚至还记得有臧克家、丽尼、赵景深、邵冠华曾在《当代诗刊》上发表过作品,却单单没有提及曾有过交流并发表过诗作的诗刊《小雅》和《诗志》的编者。不提《小雅》及其编者,可能确实如郑康伯所说因“资料荡然无存”而不复记忆,但对于《诗志》及其编者路易士矢口不提,却让我十分纳闷。我相信郑先生所说不记得《十月》发表的时间和期刊,但似不应该忘记早在1935年就有过密切交往的诗人路易士!
本科就读扬州师范学院的学者汪晖曾在回忆大学生生活的文章《重影》(载《今天》2012年秋季号)中表示:
扬州师院中文系的现代文学专业也是一个较强的领域,除了章石承、郑彤等老一代的先生们之外,中年一代的老师如曾华鹏、李关元等在现代文学领域处于领先位置。
不过,恐怕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老师郑彤曾是中国现代文坛上一个颇为活跃的实践者。但无论如何,作为现代文学专业的教师,郑康伯却似乎不应该不知道诗人路易士就是后来成为台湾现代派诗坛祭酒的“纪弦”!不提路易士,恐怕还是和对方有过沦陷区的经历有关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度而已。至于郑康伯和路易士的密切关系,不是本文的重点,且不展看,有机会我定会详细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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